龍虎山位於江南東路饒州安仁縣,從雷州過去,免不得要經過廣南東路、江南西路兩地。
路途說遠,也不是很遠,但說近,亦不是很近。
於趙洞庭而言,最大的阻礙還是途中的元軍。
元軍攻佔江南東路近二十年,現在江南西路、江南東路等地仍在元朝的統治之下。
元朝更名江南東路等地爲江浙行省,於元朝地名而論,安仁縣隸屬信州路。
趙洞庭要前往龍虎山,途中必然要經過不少元朝統治的城池。這注定他不能夠大張旗鼓。
而爲防止有心之人時刻在宮外盯着,趙洞庭和洪無天、許夫人三人更是藉着內務府出去採買的車馬出宮,而後在鬧市中下車,很快隱匿到人羣中,向着北城門而去。
沙場上的戰爭歇止了,但各方勢力的鬥爭卻絕不會因此而停止。
可以想象,海康縣作爲現在行宮所在之處,乃是宋朝政治中心,定然有元、大理等勢力的不少探子盤踞。這些探子未必有實力能將趙洞庭怎麼樣,但若是消息傳遞出去,這些勢力在他前往龍虎山的路上伏擊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洪無天、許夫人雖強,也並非天下無敵。
而且,這世上殺人的辦法實在是太多。武力高,並不代表就不會陰溝裏翻船。
聲聲吆喝在海康的街道上響着。
有不少百姓挑着擔,在大街旁側販賣些小事物。
海康初顯繁華。
趙洞庭喬裝打扮成百姓,和洪無天、許夫人兩人就這般穿梭在鬧市裏。
洪無天、許夫人兩人並肩走着,眉目間可見恩愛,看起來,趙洞庭倒像是他們的兒子。
兩人武功精深,洪無天在和許夫人結秦晉之好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不修邊幅,看起來也就五十來歲的模樣。許夫人更是顯得年輕,還頗有風韻。說趙洞庭是他們老來得子,想必也沒有人會懷疑。
到北城門時,約莫是下午丑時將過。
但即便是這個時候,仍有些百姓正往城外而去。
這些百姓卻是牽馬,或是牽驢,或是乘着馬車,拖家帶口,成羣結隊,正是要回故地的百姓。
人羣以那幾輛馬車爲中心,經過盤查後出城,緩緩向北。
在隊伍前頭和中間,可以見到持着各式武器的護衛。
那些跟隨在馬車旁側的百姓們,顯然就是衝着這些護衛來的。
廣南西路雖然盡入宋朝之手,但短短時間內,匪患還是沒能被全部消滅,各地仍舊有劫匪爲禍。
沒得武藝的百姓想要孤身穿行上千裏,又沒錢請護衛,便只能跟着這些富賈之家。
趙洞庭、洪無天、許夫人也跟在後頭。
偶爾和人羣中有的百姓眼神對視,大概都會帶着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同是天下流落人,便好似他鄉遇故知,還是很有些親近感的。
有待嫁閨中的姑娘見趙洞庭生得俊俏,又有股氣質,偶爾對視,還會害羞地偏過頭去。
洪無天和許夫人兩人臉色古怪,輕笑後,洪無天輕聲道:“公子,要是再過些天,你說會不會有人來向我們提親?”
趙洞庭哭笑不得。
陽光下,人羣漸行漸遠。
海康縣的城門在視野中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而那些馬車裏的貴人們,通常是不掀開車簾的,顯得清高。不過倒也沒將百姓們趕走。
至於那些護衛,個個坐在馬上,也大多不會和周圍百姓說笑。
這無關階級,說到底還是各自的底氣。
有錢的是大爺。
有權的更是大大爺。
人羣裏有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很討趙洞庭的歡喜。
這小傢伙大概五六歲,不怕生,在人羣中跑來跑去,哥哥姐姐,爺爺奶奶,叔叔伯伯的,嘴很甜。
趙洞庭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些小玩意給他喫,也套出小傢伙的名字,李狗蛋。
這個名字,還真是讓趙洞庭些微愕然。
再看人羣中,有對面色黝黑,很是樸實的農民夫婦對自己帶着些微歉然的笑,便明白了。
都是沒文化惹的禍。
這年頭,沒讀過書的百姓家庭裏面,取這樣名字的實在太多了。
這也讓趙洞庭覺得義務教務必須儘快提上議程。
從趙洞庭這裏得到小喫後,李狗蛋便很快和他親近了,洞庭哥哥洞庭哥哥的喊得極是順口。
趙洞庭又與他說些小故事,如此時間倒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夜色將臨的時刻。
馬車隊伍中那偌大的馬車裏響起頗爲厚重的聲音,“休息。”
前頭護衛大喊,“老爺有令,就此休息。”
馬車隊便就這麼停下來。
趙洞庭數了數馬車的數量,足有八輛。這顯然是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
這大家子,少說也得有數十人吧?
人羣也跟着止步,然後就在馬車隊旁邊各自坐下了,從包袱裏拿出乾糧來喫。
這年頭,拖家帶口在外奔波,那就得喫苦。
趙洞庭和洪無天、許夫人也在草原中坐下,趙洞庭眼神看向周圍,神色有些複雜。
這裏就是當日和大理軍廝殺的地方。
有的地方還是支離破碎,有着不少被轟天雷炸出的坑,還有黑色的痕跡。
這些百姓還活着,但有許多人爲他們而死了。
大概是看出來趙洞庭心情有些沉重,洪無天和許夫人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