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們聊了好多過去的事情，從大一入學開始，一直往後，大學時代的那些趣事都紛紛歸來，像雪花一樣，在他們的眼前飛舞着，盤旋着。
說到大二那年開學，她在銀杏林裏遇到了邊陌青，兩人一度陷入沉默。
邊陌青就像是一個死結，掐斷了所有的快樂，讓何芊芊的人生從此不再平靜。
“睡吧，在父母這裏，不能起得太晚。”楊春柔聲說。
“嗯。”
其實何芊芊不想睡，她還想繼續聊，聊以前的事，聊遇到邊陌青之前的事，聊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是，那些都說完了，兜兜轉轉還是繞不開邊陌青，一個在她的身體裏留下了骨肉卻不能娶她的男人。
雖然嘴上不提他，但心裏想的全是他，夢裏夢見的也是他。
何芊芊夢見了自己穿上了鮮紅的嫁衣，和邊陌青舉行了古典式的婚禮，拜堂成親後，邊陌青用繫着永結同心的紅綢緞牽着她入了洞房。
到了洞房之後，她遲遲等不到他來揭自己的蓋頭，他究竟在忙什麼？
她實在等不及了，偷偷將自己的蓋頭嵌了一條縫，然後大驚失色。
大紅帷幔的香塌上，鳳冠霞帔的白雪正在含情脈脈與邊陌青對視。
天哪！原來他們纔是真正的一對，自己只是一個旁觀的看客。
何芊芊傷心欲絕地跑出洞房，拼命地跑，直到跑不動，癱軟在地上，再起來看時，身下竟有一灘鮮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何芊芊大聲驚呼，撕心裂肺。
“芊芊，芊芊，醒醒！”
“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何芊芊滿頭是汗，死死地扣住楊春的手，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芊芊，你的孩子好好的，夢裏的事不是真的。”楊春抱住何芊芊，在她耳邊輕聲安撫她。
何芊芊連忙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其實才一個多月的孩子，根本摸不到什麼。
她又用手試探了一下身下，果然沒有血，剛纔真的是個夢。
楊春取來溫水，遞到她嘴邊，何芊芊喊得正好口乾舌燥，一口氣喝乾了一整杯水。
楊春又用紙巾耐心地爲她擦拭額頭的細汗，何芊芊的心還在驚懼地狂跳，夢裏的一切太真切了，她甚至連白雪輕蔑的眼神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個夢難道是個預兆？
她猛地抓住楊春的手，“無論發生什麼，我必須保住我的孩子，我不允許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好，我幫你。”楊春的語氣要多柔和有多柔和，卻堅定無比，沒有一點猶豫，就像那孩子是他的一樣。
“剛纔我夢見有人要害我的孩子。”何芊芊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去想夢的延續。
“芊芊，看着我。”楊春輕輕將她的臉托起，“你相信我嗎？”
何芊芊望着眼前清淨澄澈的雙眸，心情瞬間平靜了好多，她點頭，“當然。”
“你的孩子，在你沒想好是否告知邊陌青之前，只有我知道他的存在，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害到你呢？”
何芊芊又點頭。
楊春接着說：“如果你擔心什麼，這件事我們可以一直保密，直到你想好怎麼做爲止。”
何芊芊聽了心裏不免黯然，她什麼時候能想好呢？
楊春又把她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而在此之前，你的安全我來負責，條件是你不許離開我半步。”
“嗯。”何芊芊慌亂的心漸漸靜了下來，她真不知自己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可以遇到楊春。
之後，她一直睡得很安穩，一直到天亮。
他們起牀後，發現何永成和張雅蓮正在門口忙着貼對聯，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所房子裏過春節。
何永成特意買了尺寸較大的春聯，以適應這個雙扇門的寬度。只是，爲他們買下這座房子的那個準女婿已經拂袖而去，讓人不覺心裏有些彆扭。
“這樣行嗎？”何永成將春聯舉過頭頂，貼在門的一側。
“有點低，再高些。”張雅蓮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充當着指揮官。
“不能再高了，你不知道我就這麼個身高嗎？”何永成一臉的不耐煩。
張雅蓮一邊去裏面搬了個矮凳，一邊還嘮叨着，“什麼都不能指望你，這輩子本事不大不說，連個子也長得這麼矮。”
何永成乾脆把春聯一放，不幹了，“那你自己來。”
楊春捏了一下何芊芊的手心，走到了房門外，“叔叔，讓我來吧。”
何永成得意地看了一眼張雅蓮，“我個子不高怎麼了？我女婿個子高，你有脾氣嗎？”
張雅蓮禁不住噗嗤一笑，將春聯遞給楊春，“女婿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美什麼？”
楊春聽着他們拌嘴，臉上淡淡地笑着，何芊芊看到眼前的畫面，心裏不由得升得一陣暖意。
如果不是她先認識了邊陌青，如果不是他又從歐洲回來，如果不是她懷了他的孩子，她和楊春怎麼說都應該是幸福的一對。
可是，這些如果，都真真切切地發生了，如夢一般。
眼前溫馨的畫面還在延續着，張雅蓮問楊春：“小楊，在這裏睡得還習慣嗎？”
“還好。”楊春隨和得讓人心裏格外的舒坦。
但何芊芊心裏明白，他昨天根本沒有睡好，本來他的睡眠就輕，又被她從夢中吵醒，然後再安慰了她好一陣，直到她自己抵不住睡意，卻不知他是否又睡了沒有。
紅彤彤的春聯帶着吉祥如意的好兆頭，把過年的氣氛一下渲染出來。
貼完了春聯，張雅蓮又忙着去煮餃子，肉餡、素餡都有，六個人圍坐在餐桌前，桌上剛煮好的餃子熱氣騰騰，儼然一派過年的味道。
“明暉，把那盤肉餡的端到我這裏，你自己都喫那麼多了。”何盈盈瞪着對面的何明暉。
“我才吃了兩個而已，你都那麼胖了，少喫肉吧。”何明暉低着頭繼續喫。
何芊芊把自己面前的盤子遞給何盈盈，“這個給你。”
何盈盈衝着何明暉呶呶嘴，“小氣。”
何明暉低聲諷刺道：“也不知誰小氣，昨晚打牌輸給了楊哥，今天打擊報復，搶人家的餃子。”
何盈盈不以爲然，“你懂什麼？楊哥根本就不愛喫肉餡的。”
何明暉略有驚訝，擡頭問：“你怎麼知道？”
何盈盈接過肉餡餃子，胸有成竹地說：“要不說你笨呢，這就是一眼的事啊，楊哥一看就屬於那種超凡脫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