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蓮聽到楊春溫文爾雅的聲音，頓覺自己剛纔有些失態，立即調整了語氣，“小楊啊，原來你們在一起呢，芊芊也不說一聲，剛纔阿姨不是衝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楊春接着說：“當然不會，芊芊最近工作有點忙，心情難免急躁些，您別介意。”
張雅蓮忙說：“唉，我們家芊芊就是這個倔脾氣，你多擔待一些，等明天回家來我當面批評她。”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掛了電話。
何芊芊錯愕地盯着楊春，“你要陪我回家過春節？”
“行嗎？”楊春將手機放回牀頭。
“那你呢？你父母那邊怎麼交代？”
“過了除夕，我再回北京也是一樣的，他們沒事的，前段時間已經和我爸談過了。”楊春說的輕描淡寫。
“你和楊先生談……談什麼？”何芊芊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
“我？”何芊芊眉頭緊鎖，“我現在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這樣誤導我們的父母，萬一他們認真起來可怎麼好？”
楊春輕鬆一笑，“你別緊張，我父母那邊沒有問題。不過關於你的家人，單就剛纔的情況，你一個人能擺平嗎？”
她當然擺不平，上次母親張雅蓮在邊陌青辦公室已經失控，她連哄帶騙好不容易安撫了下去，並且是拿楊春作爲擋箭牌的。
現在需要擋箭牌到位了，除了把楊春真的帶到他們面前，她還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呢？
何芊芊惆悵地用手扶住額頭，“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先度過眼前再說。”楊春說着伸手去拉她，“起來走走，讓麻醉藥的藥性散一散。”
何芊芊順從地將手遞過去，慢慢地移動着雙腿，心裏深深感激楊春的體貼。
夜風從窗子吹進來，何芊芊的長髮被吹起，哥本哈根此時應是晴天一片，而她的眼前，已滿是黑暗。
他真的走了。
他走了之後，整個城市都與從前不同了。
這個時候，想必邊陌青和白雪正在歡欣鼓舞地踏上了他們久違的土地吧，那裏纔是他們的土壤，是他們的家。
中國，只不過是他們至此一遊的一處風景，而她何芊芊，則是他們旅途中的偶遇吧。
再令人留戀的偶遇也是分離的時候，而不會改變他們原有的行程。
現在行程已經全部結束，王子和公主如期回到了原點，也是終點，那裏有承載他們幸福的城堡，他們從此一生快樂。
多年之後，她的孩子，當然也是他的孩子，如果有機會與他再見面的話，也應是相見不相識吧。
那會是怎樣殘忍的一組畫面！何芊芊不敢再往下想，身子不禁顫抖了幾下。
“風大，別站太久了。”身後楊春的提醒猶如三月暖陽。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今天整整一天都在爲我的事操心，謝謝！”何芊芊回頭對楊春說。
“那正好，接下來的幾天，我去你家蹭飯，就算扯平了。”楊春說完也不停留，直接走向門外。
&nb
sp;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她的感謝，雖然她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但還是不免讓他的內心感覺到酸楚。
“楊春，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你這樣幫我，會耽誤自己的，我不能太自私。”
楊春站住，回眸，清淡的面容裏帶着一絲說不出的倦意，彷彿他們之間類似的對話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他已經不知該如何解釋。
“如果連一個幫你的機會你都不給我，我無話可說。”
何芊芊見楊春的話中似有蘊怒，走到他面前，擡眸看他清秀的臉，“在你面前，我只有羞愧，你對我的好，我都明白，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更加愧疚。”
“芊芊……”
“你聽我說完。”楊春想打斷她，卻被她攔住，“無論你信不信，其實我一直都認爲自己配不上你，我的心已殘破，而你還可以擁有一份完美的愛情。就算上輩子你欠我的也好，那麼這十年的時間也足夠還清了，我不想再浪費你一分一秒，去尋找屬於你的幸福吧。”
楊春聽完之後，內心一陣痛楚，她這是要與他訣別嗎？邊陌青今天離她而去，難道她要將身邊所有的人都趕走嗎？她究竟要做什麼？
他望着她淡眸中的水霧，輕聲說：“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快樂，否則我會陪在你的身邊，給你快樂。”
“你怎麼這樣傻？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尤其是現在，我懷着……”
何芊芊見他執迷不悟，急了，想一次性將話說開，可她要說的話，楊春豈會不明白？
“懷着邊陌青的孩子，你也是何芊芊，依然是我愛了十年的女人，在我心裏，你永遠清新如碧，別人不珍惜是因爲他沒有眼光，絲毫影響不到我對你的感覺。”
何芊芊愣愣地看着楊春，不知說什麼纔好。
楊春衝她清淺一笑，“好好休息，不要有心理負擔，能夠陪着你，我心裏高興着呢，明天來接你。”
楊春的笑，是午夜裏最燦爛的陽光，是冬天裏是溫暖的焰火，照亮了何芊芊寒冷黑暗的內心。
她恨自己的猶豫，恨自己前段時間荒唐的衝動，在四個人的糾結中進退難兩全。
對於楊春，如果說從前她還可以承諾用餘生來陪伴他的話，但現在，她連說這話的資格都已失去。
肚子裏懷着邊陌青的骨肉，這恐怕是他留給她唯一的紀念了，她怎麼捨得又怎麼忍心將這個小生命扼殺在搖籃之中？
一個月前的那個雨夜，邊陌青全身淋透，在這個房間裏說要拋棄一切，只做她的愛人，那情景還歷歷在目。
可是幾周的光景，他卻趕赴歐洲，很可能永遠不再回來。
誓言猶在，世事無常。
直到現在，她始終相信，他是愛她的。
他和她，只是命運弄人，今生無緣。
白雪是他的恩人，又執念於他，他怎能棄之於不顧？
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夜深了，何芊芊還是睡不着，她雙手撫摸着自己的小腹，那個小生命雖然還很小，但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以後有他，不，或許是她，陪着自己，就不會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