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緊張的場面很快吸引了不少人過來,便連那些前來報名的普通武者也有不少圍聚在周圍,對着場中指指點點。
李錢臉色越發的黑,聽了那頗不入耳的“狼狽爲奸”四個字,又看到侍衛們杵着彷彿一根根木頭,動也不動,心頭一來火,怒罵一聲,隨手將腰間佩劍拔出,直直地一劍向秋不棄刺出。
這一劍出的很普通,就連在空中運行的軌跡都那般直而簡單,完全沒有美感可言。
然而,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李錢貪財愛財,徒像市井流氓的一面,卻很少有人記起,他本身便是一名已在武道第二境經營許久的修士,只因年齡過大而無法參加武選,正因如此,才使得修爲停滯不前。
所以,這看似普通的一劍實則很不普通,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它極刁極辣,劍尖前進的方向正對秋不棄無論站立還是作出防衛動作時都難以保護的部位——脖頸、腹部以及……手臂。
是的,這一劍的指向正是這三個部位其一,因爲當劍來到秋不棄身前時,劍頭便已經出現了三個,每一個的指向都十分明確卻又極不明確的圍繞在這三個部位之上,使人難以分辨。
周圍之人發出一陣陣驚呼,被這一劍的詭異所震驚,他們似乎也沒想到,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李錢在劍道上竟會有如此之深的造詣。雖不曾入境,但是能夠舞出這樣的劍花來,便是比之江湖中那些個號稱劍道宗師之人也不遑多讓。
最可怖的是,劍刃所過之處還響起一陣陣空氣灼燒的聲音,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那是附加於其上的靈氣所造成的。
武道第二境之人已經可以簡單的將靈氣灌注於武器之上,這柄劍雖不如真正踏入劍道的武者所能控制的那般多和猛烈,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其威力也足以摧毀所有了。
是以,這一劍的威力十分強大,一些普通不曾入境的武者更是早早便蒙起了眼睛,不願看接下來的血腥一幕。
然而,那些侍衛們的眼中卻沒有多少擔憂,反而睜大眼睛,露出期待以及興奮的光芒——他們知道這名少年有多變態,這一劍雖然出乎在場大多數人的意料,但這名少年接下來的動作,應該會帶來更大的驚喜。
如侍衛們所想,秋不棄接下來的動作的確讓所有人大喫一驚。甚至於那名一直沒有擡起頭的老者都在此刻微微擡起頭來,渾濁的雙眼如星辰變幻般不停閃爍,緊緊盯向了秋不棄的兩根手指。
那就是兩根手指——右手的食指以及中指。
秋不棄沒有選擇使用那種奇特的身法去躲開這一劍,而是往前踏出一步,引來又一陣驚呼的同時,豎起了兩根指頭,然後閉眼側耳一聽,風聲微破,最左邊的劍頭於此時出現了顫音,緊接着,秋不棄的兩根指頭便以一種難言的彎曲弧度繞過其餘劍影,穩穩夾住了劍身。
“呲——”一聲,前進的劍身與兩指摩擦的聲音響起,亮起了一抹火光,與此同時,秋不棄微微用力,劍便這樣停在了兩指之間,再也前進不了分毫。
隨後,兩指側身一扭,劍折腰而彎,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劍隨之而斷,化作幾截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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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周圍一片安靜,只剩下殘劍與地面相碰後嗡嗡作響的顫音。
隨後,不知是誰吞嚥了一口口水,喉嚨咕嚕一響,打破了這瞬間的寧靜,緊接着,一片吞嚥口水的聲音同時出現,雜亂而有序,像是冬日河陽縣虎跑泉噴涌而出的泉水。
過了許久,當場中再無一絲聲響時,春風忽亂,一抹刀光忽然如點亮了白晝一般悄然而至,直往場中秋不棄身上而去。
這一刀的出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有誰能想象一個已經敗了的人,他的長衫官服之下還有一把刀。
這是一把如彎月一般的刀,以至於它劃出的刀芒便如同掛在九天之上的彎月一樣,十分燦爛,很是迷人,卻更加刺眼。
刀芒帶起劃頗空氣的聲音,引來一片驚呼。也有不少人開始指責李錢怎能陰狠若此,指責的同時,不由的同情起之前還大顯身手,此刻卻已被刀芒無情覆蓋的場中少年。
秋不棄的身形被刀光湮沒,如若不出意外,那凌厲的刀芒便會在下一刻將他的身體切割而開,這樣出其不意、乘其不備的一刀,便是連朝雲都不禁皺了皺眉。
殺意橫溢。
李錢下了殺手。
秋三公子不顧被紗布包裹的疼痛,放聲大笑起來,那位曾被秋不棄打了耳光、現在依然留有五指印記的富家林公子,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一同跟着大笑。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白裙姑娘清澈的眸子裏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笑意越來越深;那名低頭老者渾濁的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震驚,隨即轉爲狠辣。
笑聲未停,笑意依舊,狠辣還在。
卻只聽噗嗤一聲,刀芒在此刻急速消散,彷彿從未出現。
這一聲輕響,代表着戰鬥已經結束。
這一聲輕響,是劍刺穿衣服的聲音。
圍觀之人努力的使眼睛從白光映襯過後的暫時失明中恢復過來,然後往穿場中看去。
此時春風一縷翻牆而入,繞過秋童姑娘耳畔的髮絲,撞了朝雲舒緩的眉毛,穿過莘莘學子腰間的衣帶,再捲起十餘侍衛們長矛上的紅菱,最後才極緩慢地去到場間,吹落了那滴血。
滴答!
一滴血隨風而落,滴滴血隨風而落。
場中再度恢復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不甘的終於聲音響起,嘶啞卻依舊狠毒:“爲什麼?”
爲什麼?
秋不棄知道李錢問的爲什麼是什麼意思,他看了眼地上的幾滴血,微笑着掃過李錢猙獰可怖的臉龐,最後伸手彈了下停留在自己頭頂三寸處的刀,聆聽着那股妙音,淡淡道:“我喜歡劍。一個喜歡劍的人,怎麼不會隨時把劍帶在身上呢?”
一個喜歡劍的人自然喜歡把劍帶在身上,更何況是這以劍爲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