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蘇北勝也只吃了一點點，就又回了房間。張媽說他一個下午除了上廁所都沒從房間裏出來。蘇錦如很擔心，也沒喫上幾口飯，就離開了餐桌，去看父親的情況。
她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才推門進去。
蘇北勝正戴着老花鏡看書，書是沈延風的，BBC出版的世界史，老頭子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拿着它打發時間。
“爸。”蘇錦如笑着叫了一句，“你怎麼才喫那麼點？”她在牀邊坐下，打量着他的表情。
蘇北勝的表情跟之前一樣，瞧不出什麼喜怒，更瞧不出任何好轉的端倪。蘇錦如下意識嘆了口氣，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多希望父親能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他合上書，“錦如，咱們回家吧。”他用着懇求的語氣，“我不喜歡這。”
“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去。”蘇錦如還不知道怎麼跟甜甜說。
如果蘇北勝執意要回去住，那她必須得跟回去，她肯定要帶着甜甜和默默，可是那邊沒有傭人，也只能從沈家調傭人過去，那沈延風呢？
如果讓他過去，兩人明明已經離婚。
可如果不讓他過去，兩個孩子就要面對又一次失去父親的情況……蘇錦如想來想去，想得頭疼，又嘆了口氣。
“你爲什麼這麼討厭沈延風？”她記得，他以前只是不喜歡這個男人，一直擔心她嫁過來會受委屈，但自從兩人結婚之後，父親也是一直真心扶持沈延風，爲什麼現在態度又回去了？
通過跟父親聊天，也能知道，父親只是失去了中風那天的記憶，別的並沒有什麼改變，也知道沈延風和她已經結婚，這種討厭實在讓她想不通。
蘇北勝皺眉，“他對你不好。”
蘇錦如愣住，有些支吾地問：“他對我挺好的啊，誰說他對我不好？”
蘇北勝也嘆口氣，心疼地看着女兒，“我知道你一直騙我，怕我擔心，你姐姐什麼事都告訴我了。”他緩了緩，眼底升騰起水霧，又變得無比惆悵，“她說，你們一直都分房睡，所以纔沒有孩子，女兒啊，這麼多年，你受委屈了。”
他揉着蘇錦如的頭，嘴脣顫抖，又落了淚。
蘇錦如心裏五味雜陳，她不想再刺激到父親，只能把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們早就和好了，你看甜甜和默默都那麼大了，是吧？”
蘇北勝皺眉，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固執地說：“咱們還是回家住吧，回自己家自在。”
“好，聽你的。”蘇錦如抽紙巾給他擦擦眼淚，“你還想喫什麼？我去給你做。”
蘇北勝搖頭，“我不餓，我就是……想回家，擔心你姐，擔心你。”他說着聲音有些哽咽了，自己抽紙捂住了眼睛，“我虧欠你姐太多。”
蘇錦如嘆口氣，不想跟老頭理論這些，她知道，不管老頭子虧欠了蘇想容什麼，她也從她這個女兒身上都找回來了。
“好了，不要亂想了，既然不想喫東西了，就早點洗洗睡吧。”
“好。”蘇北勝聽話地點點頭，又變成了孩子模樣。
蘇錦如從他的房間出來，滿心都是沉重，回房間趴在牀上放空。沒多久，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扭頭，見是甜甜和默默走了進來。
兩小隻小跑着過來爬上牀，坐到了她跟前，一人叫了一聲媽媽。
“你們喫飽了。”蘇錦如笑着翻了個身，拽了枕頭放在胳膊下，單手支着頭，側躺着看着他們。
甜甜笑，“媽媽，我今天在幼兒園學了新的兒歌，你想不想聽？”
女兒的奶聲奶氣的聲音真是十分治癒，但她現在真的很疲憊，並不是太想聽女兒的兒歌展示，但她還是耐着性子點了點頭。
然後甜甜就開始唱小鴨子學游泳的兒歌，默默則往她身邊蹭了蹭，讓她好好趴下，開始給她敲背，還小聲問她是不是舒服。
蘇錦如發現自己最近真是太木訥了，竟然現在纔看出兩小隻對她的心思，他們並不是來求媽媽表揚的，而是看出了她心情不好，想來緩解她的壞心情。
想到這裏，蘇錦如心裏暖洋洋的，同時又有點愧疚。
等甜甜唱完了兒歌，她馬上拍拍手，“甜甜唱得真好，媽媽聽完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了。”
甜甜咯咯笑起來，有些小得意的說：“我就知道我的兒歌有魔力。”
蘇錦如也讓兒子停下，緩緩起身，拉着他倆的小手說：“外公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他住在這裏不習慣，想回到原來的家去住，所以咱們可能又要搬家了。”
“爸爸會去嗎？”甜甜果然第一關心的就是帶不帶着爸爸。
蘇錦如也不想騙女兒，“媽媽還沒跟爸爸商量，嗯……要看他的意思。”爲了女兒，她願意求求沈延風。
“爸爸一定願意一起去的。”甜甜很有信心地說。
“我想跟媽媽在一起。”沈默也表達了態度。
蘇錦如揉揉兩個孩子的頭，“你們都是媽媽的乖寶貝，我會努力不讓你們的生活受影響，但Vivian和小姑肯定不會跟過去的，傭人呢，張媽應該會跟咱們走，其餘的，你們有沒有想帶過去的人？”
兩個孩子對事一眼，默默說：“那我們想想吧。”
蘇錦如點頭，“好，明天早上告訴媽媽就行。”
兩個孩子出去沒多久，沈延風就進來了，好像之前一直故意給她和孩子們留時間一樣。
蘇錦如想到也有話要對他說，在牀上盤腿坐好，“能佔用你幾分鐘時間嗎？”
“是搬家的事？”沈延風未卜先知一樣。
不過這點事被他猜到，蘇錦如並不覺得奇怪，“那你要搬過去嗎？可能會有些不方便。”
“搬家是小事。”沈延風頓了頓，又說：“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蘇錦如看着他，靜靜等待下文。
“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失眠很嚴重，你對我……很重要。”沈延風長出口氣，總算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你放心，搬家的事我來處理。”他說完轉身去拿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有點沒信心對着她那一臉懵懂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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