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在隨着霍守成上朝,送外使出城,乃至於回府的路上,一直盤踞在他腦海裏。
最後,假設性的把素馨和素蘿換了一下,驚訝的發現,若昨晚送湯給他的人是素蘿,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
不僅僅是素蘿,換成任何一個女子,他都很肯定,自己能有定力把持,至少,能把持到對方離開。
只是因爲,正好是心中的那名女子,一切便亂了。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溫婉柔順的素馨就悄無聲息的走進了他心裏,有了媒介,便失去了控制。
所以醒來後覺得懊悔,痛恨自己不夠自持,傷害了她。
所以能毫不猶豫的說出要娶她的話,不僅僅是因爲責任,更因爲她是她。
在被拒絕的那一刻,是說不出的慌亂。他想不通她爲何拒絕,只想一輩子陪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呵護她。
於是想也不想的追了上來。
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氣自素馨喉嚨逸出,她苦笑道:“這又是何苦,我這般不潔又卑微的女子,你……”
“不,你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
感嘆驟然被打亂,她怔了一怔,在他熱切的凝視下,忽的有些慌亂起來。
“可是,昨夜……我……”
她凌亂得不知該如何表達,一個在婚前便失貞了的女子,無論何種理由,都是世間所不容的。
又哪裏有他說得那樣好。
霍平深深的凝望着她,不容她逃避,一字一句道:“素馨,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昨夜自己太不夠矜持,纔會與我發生那樣的事?”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難堪無比,緊緊的咬着下脣,淡然的神情終於崩離分析,眸中浮現出淺淺的霧氣。
霍平的聲音嚴肅起來,低聲道:“你覺得是你不好,可你是否知道,爲了上將的安全,所有貼身親衛都是經過訓練,以防有探子以美色勾引,探聽機密?”
不等素馨回答,又道:“你又是否想過,既然我受過如此嚴格的訓練,爲何昨夜會把持不住自己?”
言外之意,似有隱情。素馨依然窘迫,卻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無奈,怯怯的擡起頭,在對上她的眼後,又如受驚的小鹿般把目光挪開,艱難問道:“那是……爲何?”
霍平苦澀一笑:“因爲雞湯裏被下了藥,在藥力驅使之下,便是聖人,也無法自持。”
素馨一驚,失神道:“被下了藥?是誰做的,他爲何要這樣做?”
霍平搖了搖頭:“你問我,我又如何得知?我一直跟在將軍身邊,與府中之人無甚交集。你亦是安守本分,爲人和氣,從不樹敵。我實在是想不通,有什麼人要加害你我。”
霍天心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麼。可想法還未抓住,又被裏頭的聲音吸引。
素馨無助的絞着手中的帕子,低聲道:“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嫁與你了。”
“爲何?”霍平一愣。
以爲說開了一切,便能喚回她的心意。可知悉內情後,她依然堅決,教他愕然的同時,又說不出的難受。
素馨勉強笑了笑,“你本對我無意,何苦因着一次意外勉強自己?我知道你怕我嫁與他人會過得
不好,可是我已說過,我並無成婚的打算,所以你根本不需有這樣的擔憂。”
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悶滯,她做出坦然無謂的樣子,輕鬆道:“好了,這件事過去就過去罷,終有一日,你會遇到你真正喜歡的女子,屆時,你便可明媒正娶的迎她進門,而不必委屈她伏低做小。而我呢,總歸還是覺得在夫人身邊伺候更爲自在,就不參合了。”
她直起身型,拍拍被廊牆碰髒的衣袖,微笑道:“就這樣吧,咱們孤男寡女的,出來得太久容易惹人非議。若無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說罷轉身便走,霍天心怕被發現,連忙貓着步子躲藏。
水藍色的衣襬還未露出廊牆,就被霍平一把拉住了手腕。
感覺到手中的玉腕一僵,霍平深覺冒犯,連忙鬆了手,低沉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你便是我真正喜歡的女子。”
霍天心小心的沿着長廊朝綠衣走去,身後還聽到霍平越來越低的聲音。
“我本也以爲,求娶與你,是責任所致。可我細細的想了半日,才發現並非如此。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我心中都如同精心勾勒的圖畫,美好而清晰。可院子裏那麼多的丫頭,我卻是連她們的名字和人都對不上號,哪怕是見得與你一樣多的素蘿,在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竟想不起她那張臉。
能讓我想起的,不斷在腦海中浮現的唯一容顏,便是你,也只有你……”
真想不到,平日裏悶不吭聲的霍平,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霍天心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拍了拍還在聚精會神觀察四周的綠衣,食指和中指比出走路的姿勢,朝來路走去。
綠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追上去道:“小姐,這邊可是夫人的院子哎。”
“我知道。”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故意大聲道:“忽然想起方纔有事忘記跟母親說了,所以再過去一趟。”
霍平的心意,已是足夠明顯了。
至於素馨,從她的話語中不難聽出,她對霍平亦是有意。
被奪取了清白,不論是何故,總是會傷心的。恨不得求一個名分,已全清譽。
而在她的字裏行間,不願嫁的原因,更多是覺得自己身份卑微,覺得霍平太過勉強。所有都爲他着想了,那麼,自己呢?
如此璧人,因着自卑而分開,着實太可惜了。既然如此,她便推波助瀾一把,成全了他們。
一臉止不住的笑意走入院子,沈慕秋正好與霍守成一起出來,瞧見她這個樣子,不由得失笑:“心兒,你不是回去了嗎,怎的又跑過來了?”
“母親,心兒有事要與您說。”霍天心上前拉着她的手,對父親眨了眨眼:“父親,心兒要與母親說悄悄話,能不能請您迴避一下?”
這神神祕祕的樣子引起了霍守成的好奇:“什麼話這麼神祕,還得要爲父迴避?怎麼,你母親聽得,我卻聽不得了?”
“哎呀,女孩子的事情,您一個大男人聽來做什麼?”霍天心伸手推他:“您都好些日子沒去看過祖母了,祖母可是日日在叨唸您呢,父親快去祖母院子裏陪祖母說說話吧。”
她用了些力道,霍守成一時不察,還真被她推動了兩步,無奈搖頭:“你這丫頭,膽子是越發大了。罷了罷了,你也說的對,那我便先行一步,你們母女倆聊完體己話,就順道過去陪你祖母用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