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瀲驟然轉過身來,下意識的向前幾步,空空蕩蕩的亭子裏,只能聽到凜冽的風聲,再也沒有了逐月的影子。
他僞裝的絕情,頃刻土崩瓦解,嘴裏喃喃的喊了幾句,“逐月,逐月……”
當然沒有任何迴應,最後,他頹廢的蹲了下來,看着那斷爲兩截的梳子,那是他送的定情之物,撿起來放在手心,卻再也拼湊不起來。
就像他的心一樣,破碎了,再也難以癒合。
秦瀲把那塊石頭也撿了起來,攥入掌心,上面似乎,還有她身上的溫度。
他默默地站起,坐在冰涼的石凳上,任由寒風吹在臉上,無力的垂下頭來,手掌支撐着額頭,陷入絕境。
夜如一夜張無邊無際的網,把他籠罩在中間,怎麼也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光明。
天邊那輪明月,月光雖然皎潔,卻沒有一絲溫度,讓他的身影,更顯得淒冷孤獨。
心尖兒最柔軟的地方,像是有無數條邪惡的蟲子,殘忍的撕扯啃咬,讓他不敢用力的呼吸,因爲疼的難以忍受。
秦瀲伸手捂住了臉,他和逐月這次,是徹底完了,謫君一定會救她,可她身邊的男人,再也不可能是自己了。
以後,她歡她喜,她哭她笑,都不再和自己有關,秦瀲眉頭擰在一起,憂傷再也掩飾不住,默默地掏出,那塊荷包,捂在面頰上。
腦海中浮現,她帶着病痛,一針一線縫製的畫面,眼睛泛澀,他低低默唸了一句。
“逐月,我是迫不得已,我只想讓你活着,不要恨我,我比你更難過!”
涼亭外,風菁公主沿着臺階緩緩上,手拿着絨氅,披在了他身上,輕聲說了一句,“陛下,外面冷,該回房了。”
秦瀲抹了一把臉,又恢復了一慣的高不可攀,禮貌得近乎於冷漠,“多謝公主,不早了,朕派人送你去都亭驛休息。”
說完站起身來,走下了亭子,風菁公主,怔愣了片刻,跟了出去,“陛下,我不能在宮裏休息嗎?”
秦瀲腳步停了下來,“公主,你住宮裏名不正,言不順,會招人閒話。”
風菁公主幾步向前,挽住了他的胳膊,“陛下,你我是舊相識,怎麼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秦瀲推開了她,目光清冷,“公主,你我雖相識,但是代表着兩個國家,言行舉止,還是謹慎一些好。”
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明日早朝,朕會召見烏柏殿下,商討兩國,友好結盟之事。”
風菁公主無奈的笑了,“陛下,這次來南晉,不僅是結盟,還要結秦晉之好。”
秦瀲“嗯”了一聲,“皇室青年才俊良多,公主可任選其一。”
風菁愣住了,剛剛和自己歡聲笑語的男人,突然之間變了另一個人,他們伽藍女子,豪爽大方,有什麼說什麼,她擋在了秦瀲的面前。
“可我是爲陛下而來,絕不選其他人。”
秦瀲繞開了她,語氣堅決,不容置疑,“抱歉得很,朕的皇后身體微恙,在外醫治,朕和她互許餘生,絕不會再娶,之前的話,還望公主不要誤會。”
說完這句話,快步離開,只留風菁一人呆呆站立,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她握緊的拳頭,冷哼了一聲,“秦瀲,你別太過分了。”
他有皇后,怎麼沒聽說過,風菁咬了一下脣,沒關係,當今天下,普通男人尚且有三妻四妾,更何況身爲帝王的人,南晉歷代先皇,哪個不是有皇后,以及各級妃嬪。
她這個人,很執着,因爲一句話,可以整整等他十年,又怎麼能輕易放棄。
宮中之事,但且不說。
不知名的仙山深處,有一處亭樓玉宇,依山傍水,煙霧瀰漫,宛如仙境,殿中一花一草,窈窕扶疏,參天古木,高聳入雲,到處是亭臺樓榭,小橋流水。
一道清泉,從蔓藤纏繞的假山上,傾瀉下來,蜿蜒曲折,不知流向何處。
白雲飄飄,遊蕩在山_峯間,像極了美人腰間的絲帶,隨風縹緲浮動,景色美不勝收,令人心曠神怡,片刻陽光升起,煙霧散盡。
逐月不知昏睡了幾日,睜開了迷濛的眼睛,只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而柔軟的牀上。
身上蓋着淺色的薄被,雪白的帳幔,被金鉤掛起,她揉了揉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雅緻的繡房。
物件擺放的錯落有致,處處透着精美,和低調的奢華,可見主人的用心。
花香撲鼻,從開着的窗戶外飄落進來,陽光明媚,讓屋子裏暖洋洋的。
逐月收回視線,手掌伸的面前看了看,她又變爲人形了,身體還有些虛弱,但是已經沒有了疼痛,想必身上的毒已解,現正在慢慢的恢復。
她撐着牀坐了起來,只見一個小丫頭,掀開簾子從門外進來,笑嘻嘻的說道,“姑娘,你醒了。”
逐月坐直了身子,一時有些發懵,“我這是在哪兒?你是……”
小丫頭倒了一杯水給她,“姑娘,我叫初瑤,是謫君上仙安排我來侍奉你的,這是斜月宮啊,我去告訴上仙,你醒了。”
逐月懵懂的點了點頭,視線跟隨着她的身影,飄向了門外,下了牀,走了出去。
屋外的陽光正好,微風和暖,她沐浴在陽光下,感覺像重生了一樣,仰着頭,笑容慢慢的爬向了嘴角。
再一睜眼,眼前突然出現的白色人影,把她驚的後退了幾步,被石頭一擋,眼看就要摔倒。
謫君伸出手臂,攬在了她的腰上,脣角向上彎起,“你終於醒了,身體可好些了?”
逐月穩住了身形,輕輕推搡了他一下,擡起手臂,做了一個孔武有力的動作,“好了,我睡了很久嗎?”
謫君的笑容,有些晃眼,“是的,三天三夜。”
“謫君,多謝你!”逐月說。
謫君臉上的笑容,變得淺淡,“你與我客氣什麼,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這是你的權利,懂?”
逐月心頭一沉,躲開了他灼熱的視線,正落在旁邊白茫茫的池塘上,用手指了指說,“你看那荷花開的多漂亮。”
她轉移話題,謫君隱藏了眼底淡淡的失望,長臂一揮,抄入她的腋下,下一刻,逐月雙腳離地,慢慢的飛了起來,雲遊在一望無際的,池塘上空。
逐月可能是因爲太久,沒有飛起過,竟然有些頭暈,感覺到遠處的山,也在旋轉,轉得她胃裏泛酸,酸味涌向喉嚨,嚥了一口,才壓下去。
謫君輕輕的在耳邊提醒,“你不是要看荷花嗎,怎麼淨往上看?”
逐月這才垂下視線一眼望去,滿眼碧色,荷葉層層如蓋,荷花點綴其間,偶有鴛鴦在水中戲水。
觀賞美景,本是令人心情愉悅的事,可是她有些不舒服,謫君看她臉色微變,連忙落在了池中心的亭子裏。
關心的問道,“你還好嗎?都怪我,你久病初愈,應該靜養的。”
逐月捂住了胸口,緩了一口氣,胸中的悶澀纔好了一些,“沒事,就是有些胃脹。”
謫君擰起了眉頭,扶着她,沿着長長的木橋,回到了房間。
初瑤準備了精緻的羹粥,謫君讓逐月坐下,把細緻的碗端在手裏,輕輕吹了幾下,柔聲說道,“來,喫點東西。”
羹粥色澤透亮,那甜糯的香氣,縈繞鼻端,看上去十分誘人,逐月接了過來,還沒放在嘴邊,胃裏不合時宜的翻滾了起來,她捂住了嘴,忍的眼淚都出來了。
喝了一口水,纔算好點,抱歉的笑着說,“病太久了,出現了恐高,現在暈的都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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