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秉政看到陛下神色緩和了一些,又再接着說,“奴才派人,在這兒等着,只要一有消息,馬上進宮稟報,萬歲爺,咱就先回去吧。”
秦瀲輕嘆了一聲,在這兒守着也無益,說不定她已經回宮了,這樣想着,遲疑片刻,就離開了逐月的府邸,回到宮中,當然,宮裏並沒有她的影子,迎接他的只有失望。
秦瀲失魂落魄的來到了書房,坐在楠木桌後,桌上堆積着如山的奏摺,他看似在認真的閱讀,可是那半天不曾翻張頁,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的心亂如麻。
手持狼毫,卻遲遲不能落下,因爲滿腦子亂糟糟的,他沒有辦法專注於其他事情。
感覺過了許久,其實他剛坐下,也不過盞茶的工夫,秦瀲微微擡起眼皮,郭秉政連忙走上前,“陛下,小李子已經在那邊等候了。”
秦瀲眼神晦澀,又垂下視線,把奏摺收了起來,又拿了一本書打開,片刻而已,他又擡起頭,“這麼久了,小李子還沒消息嗎?”
哪有多久,連小半個時辰都沒有,但陛下說久,你就不能說不久。
郭秉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陛下,是挺久的,奴才再打發人去瞧瞧去。”
秦瀲微微點頭,又斂下眉,郭秉政不敢遲疑,慌忙又大派個小太監,去一探究竟。
可是一盞茶的功夫而已,陛下又在追問,郭秉政只得又派人去打聽,這麼來來回回,都派了十幾個人,不停地往返於皇宮和逐月的府邸之間,可一直到晚上,也沒有逐月回來的消息。
一連過了十幾天,都沒有消息,時間越久,秦瀲的情緒越顯得急躁,整個承乾宮的氛圍,再也沒有逐月在時的鬆弛,陛下每日臉色凝重,害得他們如履薄冰,小心伺候,如臨大敵,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陛下杖斃或者砍頭。
秦瀲晚膳用的很少,覺得心情苦悶,就想出去透透氣,他活了20多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說不清心裏到底是酸楚,失落,憂傷,還是怒火,或者這幾種都有,這些情緒交織,讓他的心情也如落日的餘暉,一點一點下沉,最後沉入冰冷的谷底,再也找不回來。
夜已經很深了,他獨自一個人,漫步在御花園中,已經十幾天了,他也派人找了,可依然一無所獲,白天還不明顯,胸口在夜的掩映下,一陣一陣的收縮的更加強烈,每當他心中感情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的時候,逐月總是無徵兆的來一盆冷水,把它澆滅的連一絲火星都不見。
秦瀲苦笑,擡頭看着灰色的天,蒼穹的藍天上,有朵朵烏雲聚攏,天沒有邊際,無數顆星星,眨着疲憊的眼睛,似乎在無盡嘲諷着自己,看,那個傻瓜,就會一廂情願,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感受,心裏也沒有你,你在這兒思念痛苦,人家不知道有多快活。
心底的愁緒,無形無狀,摸不着,看不到,可能讓人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它的存在,像是虛無縹緲,卻又沉重的像一顆巨石,壓在心上,沉的連呼吸都艱澀。
對,秦瀲深呼了一口氣,在這段都沒有真正開始的感情,一直都是自己認真,自己主動,而她從來都是表現的排斥,不屑一顧,或許她真的心裏沒有自己,覺得自己給她帶來困擾,所以就毫不留戀的離開了,你又何必自討沒趣的惹她討厭。
想到這裏,秦瀲心尖的最柔軟處,像被尖利針,猛然刺了幾下一樣,在感情裏,最先動心的那個人,一向都是卑微,被人輕視的,就像自己現在這樣。
魂不守舍的,想生她的氣,卻偏偏抵不過思念她的心,秦瀲啊秦瀲,你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麼就那麼沒志氣,連你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他笑了一下,他秦瀲是天之驕子,富有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渴望匍匐在他的腳下,只希望自己能多看她一眼,她白逐月算什麼,女人的賢淑爾雅,一點兒沒有,溫柔體貼更不用說,頑劣狡詐,不學無術,無法無天,到時無人能及,除了長得還能看,哪有一點兒的優點?後宮中隨便抓個宮女都比她強。
心裏拼命的找詞語來貶低她,可卻爲什麼,還是想她,秦瀲站在拱形的白玉橋上,伸手猛然按住橋樑之上,算了,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爲她低頭,算了吧,她愛走,就讓她走好了,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如果再敢回來,朕就是想盡辦法,也要廢了你的功夫,把你困在皇宮之內,除非死,否則永遠也別想再踏出一步。
郭秉政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兒,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愁眉苦臉,嘴裏哀嘆,逐月姑娘你去哪兒了,回來吧,老奴給你磕頭了,這萬歲爺自從姑娘走後,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眼看着人都瘦了。
這朝中,易陽王,蘇大人和丞相,時刻不在虎視眈眈,表面看起來,朝堂是一片平靜,實則暗流涌動,一個應付不好,可能就會全盤皆輸,再加上國事繁忙,邊關喫緊,哪一件事,不是費神熬體力的。
陛下孤軍奮戰,已經夠辛苦的了,若身體再不好,又如何才能撐下去?
郭秉政不由得擔心起來,天色已經不早了,一片烏雲,遮住了星光,不消片刻,就零零星星的下起雨來。
“萬歲爺,下雨了咱回去吧。”
秦瀲望着橋下的水面,雨滴落下,激起一片片的漣漪,像一個小巧的花瓣,他苦澀的笑了,“朕在欣賞雨夜的美景,心情很好,休得聒噪。”
心情好?看陛下那臉色沉重的都能滴出水來,哪裏像好的樣子?
郭秉政唯唯諾諾,還好他想的周到,出門前,看天色不夠明朗,帶了一把傘,看來還真是未雨綢繆。
他剛把傘打開,遮過去,秦瀲就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這還不算,還直接把他的傘奪過來,扔到水裏。
“你若怕淋雨,就滾回去!”
郭秉政笑的難堪,“老奴不怕,老奴就愛淋雨,得淋着雨,全身通透,腦子也清明。”
秦瀲淡淡看了他一眼,頂着雨,又朝着橋的另一頭走去。
雨夜的風,有些冷,郭秉政抱緊了胳膊,他真的怕陛下身體喫不消,但是又不敢說什麼,唉!
秦瀲依然步履沉穩,無意間,透過枝繁葉茂的叢林,看到遠處有燈光閃現,在朦朧的雨色中有些虛幻,他不由得停住了腳,用手指了指,“那裏是?”
郭秉政忙舔着臉說,“那是雲美人的雲仙殿,陛下要不,我們去避避雨。”
“雲美人。”秦瀲默默地念了一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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