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天飄着大雪。
嬛真穿着黑色的羽絨服,在雪中慢慢前行。
羽絨服又寬又大,將她襯得如漂泊的葦草一般枯瘦。
風很冷。
可她衣服還敞開着,爲的是將那黑漆漆的盒子裹進懷裏。
盒子上有三個小字。
嬛安嶽。
這是,嬛父的骨灰。
一個多月前。
她顧不得一身的血漬和狼狽,叫了出租飛奔到養老院。
她父親,已被送到了太平間。
看到父親閉目的屍體時,她終於撐不下去了,昏死過去。
再醒來,院長告訴她胎兒已經流了,六個月,有手有腳,夜家給處理了。
她沉默了一瞬,很快,便開始處理後事。
將父親送到了火葬場。搬出夜家。在郊區租了個小房子。爲父親守靈四十九天後,今天,她給父親送葬。
白心玫到醫院和父親講了什麼,她不知道,查不出來,更不想知道。
但是恨意,不會因爲任何東西而消失。
嬛真抱着骨灰盒,迎着風雪,一步步走到買下的墓地位置。
她借了兵工鏟,一楸一楸,直到天黑才把一切都處理妥當。
對着那塊新墳,對着墓碑上的照片,嬛真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一路。
走好。
我親愛的爸爸。
天色擦黑,嬛真艱難地下山,運氣好,坐上了一輛出租,剛上車,便聽見車載廣播裏女主播興奮的聲音——
“最新消息,華國富豪榜首榜首,金昊集團董事長夜庭先生公佈婚訊,據悉,女主爲英藉華人白心玫,從小在國外長大,今年二十三歲,牛津大學的高材生……雙方將於十二月十三號舉辦婚禮,婚禮地點在伊麗莎白大教堂,屆時……”
嬛真將手掌搓熱,捂住自己冰冷的耳朵。
******
夜。
十二月十三號。
伊麗莎白大教堂。
水晶燈從教堂弧形的穹頂一直垂落到宣誓的圓臺上。
牧師穿着潔白的長袍,手中捧着金紙聖經。
滿座高朋。
爲了給白心玫一個完美的婚禮,夜庭煞費苦心,婚禮流程、服裝、佈景都是世界頂尖的策劃師製作而成。與會的賓客,不是政界大佬,就是商界霸主……
婚禮進行曲響起。
新郎牽着新娘的手款款而來。
郎才女貌。
如同神仙璧人。
滿室都響起了掌聲,只有邊邊角角的地方,有那麼一兩句不和諧的聲音。
“新娘叫白心玫?好像聽過……不是說夜總有個表妹就叫白心玫嗎?從小養在一起長大……”
“你胡說什麼呢?金昊集團發過聲明,這位白心玫小姐一直在國外長大,不可能是夜家的表妹,更何況如果豪門裏真有這種齷齪事,人家敢用真名嗎?”
“也對,不過我許多年前見過夜家那個表妹,跟這個女孩……挺像的……”
“額……巧合吧……”
聲音漸漸被壓下。
坐在角落的嬛真褪下口罩,露出削瘦而精緻的五官。
在夜庭身邊待了那麼多年,一張婚禮入場券,還是可以搞到的。
她看着開始互相宣誓的新人,眼底不含任何感情。
七點五十八分。
嬛真打開微信,把數額高昂的轉賬截圖發過去——
“可以開始上頭條了。”
她用盡積蓄,聯繫了所有的主流媒體,將一份視頻,通報全網。
八點整。
婚禮現場,那份視頻在衆人的錯愕中,被投影儀投射到教堂的白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