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真一直以爲,一個人再殘忍,也會對六個月大的孕婦有一點心軟。
更何況,這孕婦懷的還是他的孩子。
她已經在書房外跪了一個小時。
雙腿麻木沒有知覺。
她抱着開始絞痛的肚子,雙眼直直地盯着緊閉的房門。
奢望那房門能被裏面的主人,推開一條縫。
可是。
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小腹傳來熱流,直到她感覺到,那個陪了她六個月的孩子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她終於崩潰了。
她的崩潰不是嚎啕大哭,而是用爬行的姿勢爬到門邊,用盡往前二十年的自尊,無力地敲門。
“夜庭。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不要斷了我爸的藥,不要斷了那些儀器,你也知道他的身體情況,他沒有幾年可活了。”
“你就當發發善心,你就當行行好,你就看在我嫁給你做妻子這三年,兢兢業業無一處不盡職責的份上,再讓他苟延殘喘幾年好嗎?”
“還有孩子……我們的孩子……你知道我懷孕的時候,我能看出,你還是高興的……”
砰——
門終於被推開。
泄出室內的亮光。
嬛真的眼底的希翼快要溢出來了。
她伸手去拽那個男人筆直的一絲不苟的褲腳。
“夜庭,我知道你沒那麼狠心,你只是生氣……你放心……等人命保下來,所有人的錯全部都讓我來背,好不好?”
話音落下,迎接她的,是一陣鑽心的劇痛。
男人冷硬的皮鞋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
居高臨下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扎人。
他說:“爛人活在這世界上有什麼意義?你爸是,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你……也是。”
轟。
嬛真失去全部力氣,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她慢慢地抽回刺疼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裙底。
一手的血。
她仰頭,悲哀地看着這個同牀共枕三年的男人,“夜庭,你對我一點點情分都沒有嗎?就算是養條狗,你就當我是條狗……也行啊……”
嬛真。
二十四歲。
母親生她時難產,父親賣血挖煤供她長大。
她咬着牙,靠着次次第一名的成績,進了華國最頂尖的大學,拿着高額的獎學金,將父親帶來帝都,本以爲……往後的人生一片坦途。
可父親……被查出了尿毒症。
天價的手術費讓她瀕臨絕望時,眼前這個男人,金昊集團的董事長夜庭帶着一紙合同找到她。
他說他的商業帝國需要一個身家乾淨有能力的妻子,他挑了一圈挑中了她。
他說他可以幫她養着重病的父親,但她需要恪守本分。
這本分包括——陪睡、打理衣食住行、生繼承人。
他會付給她高額的妻子佣金,但別想平分他的財產。
協議上將一切寫的明明白白。
嬛真二話不說簽了字。
不覺得屈辱,甚至,她從心裏感激夜庭。
父親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命。而夜庭,救了她的命。
所以除了協議上的義務之外,嬛真用了十分的真心去對待夜庭。
三年。
嬛真以爲自己已經將夜庭捂暖了一點。
可那個女人僅僅用了一條消息。
就將一切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