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也好,不苦也好。
生爲白家的人,一出生就是人生贏家,要什麼有什麼的她,既然接受了那樣的潤澤,就必須承受起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無論她樂意,還是不樂意……
老太太看過這幾十年風風雨雨,那些東西看得比年輕人更透徹,所以,這時她又不認可吳媽的話了。
直言道:“苦什麼,那些飯都沒得喫的才叫苦,她這點委屈,又算是個啥?”
吳媽卻覺得,白遲遲確實是物質上沒有喫過什麼苦,但是,白家的情況也確實和旁的人不同,大小姐不想接受,也是正常的。
“那……也不能這麼說,不一樣啊!”
只是,這會兒吳媽說了什麼老太太完全沒聽進去,只也跟着長長一嘆:“還以爲她跑出去喫喫苦頭就會回來,沒想到丫頭還挺倔,這一走十年,都沒回來看我老太婆一眼……”
說着說着,老太太又氣了:“果然,也是白家兒女,無情啊!!!”
“……”
吳媽沒有出聲,但心裏卻想:這一點,也確實是大小姐不夠機靈,真要想對抗這個家,對抗整個白氏家族,比起跟先生堵氣,最該做的還是應該討好老太太。
只可惜,大小姐還是太傲了,要是再通透點兒就好了……
吳媽這麼想的時候,白遲遲也一直在想老太太的事。
眼見她一直沉着臉不說話,護士小姐拿着針管好半天,都不敢下手。
還是陸知逸遞了個眼神過去:“動手吧!她不會反抗的……因爲,她很清楚,她若是走了,剩下的40,要從誰的身體裏抽出來。”
護士小姐聞聲瞧了白遲遲一眼,發現她果然一臉心事地發着呆,但卻沒什麼抵抗的情緒,這才小心翼翼地抓起了白遲遲的手臂:“大小姐,我……我要開始了。”
就算是再習慣,針管扎破皮膚時的感覺,還是拉回白遲遲的神思。她看着自己身體裏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流向血袋,輕握着的拳頭,竟還配合地鬆了又握,握了又松。
正如陸知逸所說,她很清楚自己若是不配合的話,剩下的40,要從誰的身體裏抽出來。
所以,她是不會反抗的。
40,抽完血白遲遲便直接站了起來:“我媽在哪兒,我要去見她……”
陸知逸按住她:“你剛抽完血,先休息一下。”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用不用休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況,爲了預防迎接今天這樣的日子,這十年來,她從來沒有疏於健康的管理。
一個正常的成年人,40是完全沒什麼影響的,所以她堅持:“我要見我媽。”
“她睡着了……”
心知攔不下她,陸知逸說:“老夫人給她用了鎮靜劑,大約,會睡到明天中午。”
一聽這話,白遲遲又惱了:“她才抽完血就給她用藥?”
“夫人情緒不穩定,不用藥她會亂跑的,到時候,更休息不好……”
這話,她沒辦法反駁,畢竟,母親的精神狀況有多糟,前不久她是見識過的。可也正因爲如此,她才更加擔心,必須要馬上去見她。
“帶我去見她。”
她堅持這樣要求,還說:“如果你堅持不帶也可以,我自己去找。”
“好,我帶你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要再跟老夫人吵了。”
白遲遲冷眼瞧了他一下,不客氣地說:“少擔心這些有的沒有的,跟她吵有用的話,我和我媽也就不用這麼慘了。”
“……”
雖然她語氣不好,但看得出來確實還算是冷靜。
陸知逸總算放下心來,之後,便真的帶她去了香菱夫人的病房。
因爲香菱夫人的情況特殊,住的病房也是特別的,而且,外面還守了四個身形高大的保鏢。
白遲遲剛要進去,便被幾個保鏢攔了下來,還是看見陸知逸和她一起,才知道了她的身份,這才退開一步,讓她進去。
輕輕走向病牀,看到母親熟睡中還緊擰着眉頭的臉,她坐下來後,直接握住了母親的手。拉到臉上試了試溫度,感覺還是溫溫熱熱時,這才放下心來。
“真的只是打了鎮靜劑?”
聽到她的問題,陸知逸趕緊道:“只抽了60,你放心。”
還握着母親的手指微微一緊,白遲遲微暗的眸底閃過一絲火光,壓抑着問他:“你看看她的手臂,再看看看她的臉色,90斤不到的人,你覺得你這個只抽了60能安慰到我?”
陸知逸:“……”
“我不找任何人麻煩,也不跟任何人抗議,但是,你幫我跟她們講清楚,以後,要多少都衝我來,不要再抽我媽的血,要不然……”
話說到這裏,白遲遲突然停了停,之後,冷聲:“我會親手捅死白世川,結束這種不講道理的野蠻事。”
“不要胡說八道。”
“我是說真的……”
白遲遲纔沒有胡說八道,事實上,這些年來她確實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反正,這種日子永遠沒個頭,倒不如大家一起死。”
聽出她話語中的狠戾,陸知逸突然感覺心上一緊,害怕的感覺那麼強烈,彷彿下一秒她真的就會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陸知逸反問她:“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秦戰野了,你捨得?”
“……”
“所以,不要再想這種可怕的事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白遲遲果然沒再繼續說那個話題,只道:“我想單獨和我媽呆一會兒……”
“……”
他不肯走,白遲遲便笑了一下,有點苦,有點難受的樣子:“放心吧!你都知道我捨不得死了,還怕什麼?”
“我只站在角落裏,不出聲還不行嗎?”
“不行……”
“不行也得行,讓你一個人呆着我不放心……”
陸知逸說這話時人已退到了牆角,離她和病牀都遠遠的,一副真的不會上前來煩她的樣子,還說:“十年前的蠢,犯過一次就夠了,不會再犯了。”
白遲遲呵了一聲,笑得有點苦:“你這意思是,怕我逃啊?”
“對,怕你逃了,怕你又像以前一樣,逃到一半暈倒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那不也多虧了你麼?十年前,你也是像現在這樣,親手把我帶來醫院的呢!”。
陸知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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