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惜雯聽到瀾瀾的聲音，身子一顫，鼻子一酸，眼眶突然間就紅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敢回頭，因爲一回頭，瀾瀾就會看到她的眼淚。
陳惜雯深吸一口氣，強把眼淚給壓回去，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瀾瀾，乾媽以後恐怕不能輔導你的功課了，過幾天，會有新的老師來教你，你一定要乖乖的新老師的話。”
說完，她的再也控制不住，開始哽咽起來。
夜色漆黑，醫院前寂靜無聲，就連路過的行人也沒有，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一小塊地方，獨屬於他們母子的地方。
“乾媽，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教我教的好好地，爲什麼要走？”瀾瀾急了，將陳惜雯抱的緊緊地，彷彿生怕她跑了：“是不是和今天晚上的事情有關？你告訴我，爲什麼……”
說完，向來高冷的瀾瀾竟然直接放聲大哭了起來，他肩膀劇烈的顫抖着，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往下掉。
陳惜雯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個孩子，向來喜歡隱藏情緒，她從來沒見瀾瀾哭過。
原來，在瀾瀾的心中也充滿了不捨，不捨得她離開。
這時，就連陳惜雯懷裏的安安也被這種悲傷的情緒所影響了，她緊緊地摟着陳惜雯的脖子，不肯撒手，只是安安沒有哭出聲，而是偷偷地留着眼淚。
陳惜雯揉了揉安安的腦袋，又蹲下來，平視着瀾瀾，安慰道：“以後，瀾瀾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好不好？乖，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總是可以見到的，”
陳惜雯並沒有說自己離開的原因，大人的這些恩怨糾葛，她不想自己的兒子過早的接觸，也不想說餘遠恆的壞話，畢竟他和瀾瀾也是父子，其實換個思考方式，餘遠恆不想她接觸瀾瀾，就和她不想餘遠恆接觸安安不是一個道理麼？
都擔心孩子被對方搶走。
只是幸好，餘遠恆還留有一絲餘地，沒有硬搶走她的安安。
“乾媽，我真的捨不得你走，肯定是我的奶奶！我這就去跟她說，讓奶奶把你留下來！”
“別……”陳惜雯一把拉住瀾瀾。
餘老太太爲人強勢，既然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怎麼可能僅憑瀾瀾兩句話就改變主意呢？
到頭來，他們只會將這些怪在她的頭上。
陳惜雯將瀾瀾臉上的淚水全部都擦乾：“我知道，瀾瀾最聽乾媽的話了。”
瀾瀾伸出自己的雙手，緊緊摟住陳惜雯的脖子，將安安也摟在一起，這一刻瀾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留着眼淚。
他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那樣就能自己決定想做的事情，不用再被大人約束了，那樣他也有能力保護乾媽了。
陳惜雯在瀾瀾的額頭上親了親，有些悲傷地說道：“你要聽你……媽媽的話，知道嗎？”
瀾瀾“霍”的擡起眸子，眼底滿是倔強：“我可沒有認她！她不是我媽媽！乾媽，別人這麼說就罷了，可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聽到這話，陳惜雯忽然覺得有些欣慰，眼眶又是一熱。
她戀戀不捨的撫摸着自己兒子的臉頰，這張小臉，她曾經在睡夢之中幻想過無數次，五歲的瀾瀾會長成什麼模樣，哪裏會長得比較像她，看着縮小版的餘遠恆，她有些喫醋，這個小子，竟然沒有一處比像她的。
要說二人唯一相似的地方，那大概就是這種一旦動了真情就很難說再見的性子了。
這段偷來的時光，陳惜雯發誓，會在心裏銘記一輩子。
最後拍了拍瀾瀾的肩膀，陳惜雯抱着安安，緩緩地消失在夜色中。
瀾瀾獨自一人站在陰影下，目送着陳惜雯的身影逐漸不見，終於忍受不住，崩潰的大哭起來。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裏包含的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傷心，一直沒有說話的餘遠恆這時走上前，牽起瀾瀾的手：“時候不早了，回家睡覺。”
瀾瀾怎麼肯搭理他，一把將餘遠恆甩開，將所有的火都發泄到他的身上：“你這個壞爸爸，臭爸爸！你爲什麼要趕走乾媽！嗚嗚嗚……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餘遠恆的手漸漸地捏成一團，青筋暴起，夜色中，男人的氣息十分沉重，像是在極力的剋制些什麼。
這時，許浩清連忙從車上下來：“瀾瀾，別淘氣，你爸也不想這樣的，你還小，不知道大人也有大人的難處，你看看，你把你爸都給氣成什麼模樣了，還不快點道歉。”
瀾瀾現在怎麼可能聽得進去，一把推開二人，哭着跑到車上去了。
許浩清看着餘遠恆不太好的臉色，猶豫着說道：“待會把孩子送回去，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喝兩杯？”
餘遠恆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的目光定在陳惜雯離開的方向出神，那裏，早就已經沒有人了。
可是，當陳惜雯真的走了以後，餘遠恆才知道，不捨的又何止是瀾瀾呢……
空氣突然沉默了起來。
“嗨，小孩子胡亂說的，你還真的當真了？”許浩清拍了拍餘遠恆的肩膀：“說不定睡一晚上起來，瀾瀾就忘了呢？”
雖然說出來許浩清自己都不相信。
許久，餘遠恆纔開了口：“我這麼做是不是真的錯了……”
“你做的沒錯，”許浩清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頓時有些感同身受：“這樣，其實是對彼此最好的，不然你硬留她在餘家，你家那老太太不會翻了天？到時候，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原本就不容易，”
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首先要找到問題的源頭。
可是他們之間的阻礙太多太多了。
頓了頓，許浩清又接着道：“更何況，把她在家裏，你覺得阮依彤不會喫醋？”
明顯，餘老太太看中了阮依彤，就連身份都給她做好了，直接讓瀾瀾管她喊媽媽。
餘遠恆沉默着沒有說話，畢竟……當年欠的太多，若阮依彤真的是那個人……這個恩情，他只能用一輩子去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