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特的一個問題，當時就把果立誠給問住了。
裴謙繼續說道：“你現在的底薪多少？”
果立誠如實回答：“1500。”
裴謙又問道：“提成怎麼算？”
果立誠：“不同級別的教練提成也不一樣，平均在30%左右，200一節私教課。”
私教課的價格跟裴謙記憶中的一樣，他給員工辦的私教課也這個價。
當然，以十年後的眼光來看確實是挺便宜的，甚至可以說是白菜價。
裴謙快速算了一下：“如果平均一天三節私教課，一個月無休的話，提成是5400塊，加上1500底薪，一共是6900塊。”
這在目前的京州，收入倒也算不錯了。
果立誠猶豫了一下，說道：“實際上沒有這麼多。因爲我帶的很多私教課都是其他教練轉給我的，提成要分給他們一部分。我每個月實際到手的錢大約在五千到六千左右。”
裴謙點點頭，心想這大哥確實人如其名，挺實在，什麼都說。
對於私教來說，賣課是核心競爭力，賣課越多，提成越高，很多大城市的私教光靠賣課都能月入三四萬，只不過這種營銷奇才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像果立誠這種比較木訥、不愛說話、說話也淨說大實話的教練，自然忽悠不了那麼多學員買私教課。
而那些能忽悠的教練忽悠了太多學員買私教課，但自己又教不過來，就會轉讓給像果立誠這樣時間比較多的教練。
但除非兩個人關係極好，否則肯定不會白轉的。
裴謙點點頭：“我給你開八千底薪，沒有提成，但有餐補、住房補貼、定期體檢等福利。”
果立誠愣了一下：“呃，裴總，我不是說薪酬的問題，我要離開這個行業主要是因爲……”
裴謙：“那就一萬底薪，加各種福利，沒有提成。”
果立誠：“……”
心動了。
一萬底薪，就算離開健身行業，去哪能拿一萬底薪？
更何況果立誠是很喜歡健身行業的，想離開只是因爲對這個行業的現狀感到失望而已。
現在，這一萬的底薪已經高得離譜了，而“沒有提成”這四個字，更是讓他感到驚訝。
這種誠意，打動了他。
但也讓果立誠爲裴總擔心起來。
他可不想讓這麼有誠意的裴總變成冤大頭，接盤健身房之後血本無歸。
果立誠猶豫了一下，問道：“裴總，您之前是沒有深入瞭解過健身行業吧？”
裴謙實話實說：“沒有。”
果立誠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實話跟您說吧，您想得有點太簡單了。”
“雖然對我來說這個條件的吸引力很大，‘沒有提成’也是一件好事。但這對健身房很不利！”
“有了提成，教練們纔會賣力地賣卡、賣課，健身房纔能有足夠的利潤開下去。如果沒有了提成，教練們不積極推銷，誰還買課？”
裴謙笑了笑：“不需要買課。以後我們健身房就沒有私教課這一說了。”
果立誠：“啊？”
看着果立誠茫然的表情，裴謙感覺很有意思，把“託管健身”的各項規則給簡單講述了一番。
果立誠的表情，從懵逼，到震驚，到遲疑，再到困惑，最後到悲憫。
等裴謙簡單說完了，果立誠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裴總，我現在確定了，你對健身行業確實是不瞭解！實話說吧，在這一行，有良心的健身房是開不久的。”
“您要是這麼個開法，那就是兩頭不討好。”
“恐怕是既賺不到口碑，也賺不到錢。”
哦？
裴謙心中一喜，看來自己的方案得到了健身房資深業內人士的認可啊！
這是個好現象。
不過他還是把這種喜悅埋在心底，問道：“怎麼說？”
果立誠輕咳兩聲，看了一眼正在跟辛助理談合同的魏店長，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實話實說，裴總，現在的健身行業，其實就是一個賭局。”
“健身的人賭自己辦了卡之後會天天去，而健身房賭他們不會。”
“結果往往是健身房贏了。”
“但即使如此，國內的健身房還是成批成批地倒閉、跑路，有些人辦了卡之後幾個月沒去，發現健身房已經人去樓空，這種現象可不少見。”
“所以，這是一個劣幣驅逐良幣的行業，跟……某些熱衷於辦卡、跑路的其他行業，是差不多的性質。”
“心黑才能賺錢，靠良心、靠長遠目標活下來的，鳳毛麟角。”
果立誠越說越沉重，裴謙反而越聽越高興。
那要是按你說的這意思，情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樂觀唄？
裴謙默默表示，我就愛聽這個！
“詳細說說。”裴謙仍舊是不動聲色。
看起來果立誠對此也有很強的吐槽欲，壓低聲音說道：“裴總，您定的這個50塊錢一天，說實話，這就是兩頭不討好。”
“大部分消費者一算，一週來四次的情況下，一年要花接近一萬塊錢，這比一般的健身房年卡都貴五倍了！他們肯定覺得特別貴。”
“可實際上呢，這些年卡賣2000的健身房，是靠着大量的廢卡和私教課在支撐利潤。”
“也就是說，您這個定價方式，消費者覺得貴，然後您還不一定能賺到什麼錢。在我看來這簡直是良心，而且尤其是對那些沒動力的小白來說更是良心，但小白們自己可不這麼覺得啊。”
“他們都覺得自己辦一張年卡就能天天去練呢，肯定覺得您這不划算。”
“這也是爲什麼我說劣幣驅逐良幣，就是因爲這種小白太多了，良心錢不好掙，反而是黑心錢太好掙。”
“年卡2000塊，兩年卡3000塊，這麼一看肯定是兩年卡划算，健身房賭你不會常來，所以會員辦的時間越長就越便宜，表面上看起來健身房虧了，但對於健身房來說，他們光顧眼下就行了！兩年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把這3000塊賺到手。”
“結果有一家健身房這麼一搞，其他健身房也只能硬着頭皮跟，否則顧客全都被他搶走了。”
“這些健身房使勁賣年卡、三年卡，提前把錢賺了之後，再使勁發傳單、拉人、賣私教課，完全不顧健身房的實際承載能力，但也確實在聲勢上就把其他健身房給壓過去了。”
“透支了附近的客源，讓其他健身房幹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