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鈺寧還不能下牀。
但是可以說話。
她開始不停的跟賀長秦說話。
賀老爺子帶着小安安來了幾趟，顏鈺寧會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小安安，旁邊那人是你爸爸。
賀老爺子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呀，真是……唉，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步？”
“爺爺，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他！”顏鈺寧很是愧疚。
“事到如今，別再說這種話了。”
賀老爺子遞給顏鈺寧一個盒子，“這東西是長秦小時候的。後來被我發現，就給他沒收了，還狠狠訓斥了他一頓。他爲此很是記恨我，好久沒跟我說話。他大概以爲我把這東西毀了，其實我一直留着。那時候沒收，是因爲不想他小小年紀就只惦記着兒女情長，所以故意扼殺。終究是我小瞧了他對你的執念。”
賀老爺子感慨的說道：“你以爲我當初逼你們結婚，真的只是因爲和你爸爸有合作，或者說相中了顏氏嗎，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我這老頭子很清楚，長秦他心裏一直有你。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是一時迷住了，纔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殊不知，他對你的在意，旁人都感受得出來。”
“這，這是真的嗎？”顏鈺寧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賀老爺子笑了，“有次他生日，大家給他辦了盛大的生日宴，他都興致缺缺，沒有笑過，因爲你沒來。你當時去給他買禮物，等買到的時候已經晚上了，你趕來的時候，其他人都走了。你送給他一支鋼筆，他表面上不屑一顧，當場扔進了垃圾桶，等你哭着走後，他又趁人不注意從垃圾桶裏撿了回來，然後現在都留着放在辦公室裏，鋼筆都沒捨得用過幾次。他以爲沒人看到，其實我看到了。這孩子呀就是太傻，從小他爸爸嫌棄他，極少跟他說話，他媽媽那個人唉，一言難盡啊，因爲父母的原因，他從小備受欺負和恥笑，所以心理髮育其實是不健全的，不知道怎麼樣去表達善意和愛意，只會把自己封閉起來……”
顏鈺寧知道賀長秦是私生子，卻不瞭解他父母的事情。
她表示很想知道這段往事，她想更瞭解賀長秦一點。
賀老爺子於是把賀長秦父母的事情說了一頓。
顏鈺寧聽了後久久不能言。
她有點理解賀長秦了。
有那樣一個媽媽，任誰都會崩潰的。
那媽媽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孩子看，而是當做可以訛錢的工具，一次次利用他來要錢。
她沒有給過他一絲溫情。
而賀長秦心底裏卻依然愛着這個媽媽。
不然也不會記仇那麼多年，在長大有能力後，又找到弄死他媽媽的人報仇。
他的童年，沒有任何一絲快樂的色彩，只有沉重和壓抑。
賀老爺子說完後，有些疲憊的走了。
顏鈺寧對他很感激。
其實以前，她對賀老爺子也沒什麼好感，總感覺他是一個冷硬的，眼裏只有利益，不顧人情的老傢伙。
賀長秦怕是也一直這麼以爲吧。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
賀老爺子某些地方和賀長秦很像，心裏有着自己的柔軟和善良，表面上卻讓自己故作冷硬無情，即便背後默默爲你做了很多事，也不會讓你知道。
顏鈺寧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個羊皮卷的日記本。
日記本有些年代了，看上去很陳舊，卻很乾淨。
她小心的打開，紙張已經發黃了，賀長秦小時候的字是真醜，扭七八拐的。
“我今天碰到一個特別討厭的小女孩。我被人欺負關進房間裏，是她救了我。我本來想謝謝她，可她聽說我沒有媽媽，居然要給我做媽媽！真是可笑，幼稚！”
“我又見到了顏鈺寧，她笑的特別燦爛，一大羣小孩圍着她轉，這些孩子小小年紀都是勢利眼，看不起我，只會圍着富家女……”
“顏鈺寧今天紮了六個辮子，樣子真好笑。她大概不會知道，我跟她在同一個小學，或者，她根本已經不認識我了。”
“顏鈺寧真是沒用，被個小胖子欺負了，只會哭……放學後，我去揍了那小胖子一頓。”
“顏鈺寧真是又笨又蠢，作爲學生代表在大會上發言，竟然忘詞了……”
“顏鈺寧體質真差，今天沒來上學，聽說是病了，病秧子！”
……
很多很多。
一句一句。
一頁一頁。
顏鈺寧的淚如決堤般氾濫。
這裏面沒有一句說她好的。
但任誰都能感覺得出，他對她的關注和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