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什麼顏色的？
陳閒聽見這個問題之後，看老人的眼神也不禁變了幾分，只感覺心中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悲哀。
“我們那的天是灰色的，霧霾你知道伐？”魯裔生很熱心地給老大爺科普了起來，手裏還惟妙惟肖地比劃着，“風一吹你是不知道那個灰啊......待個幾天我就得犯病，呼吸道問題你知道伐？”
“真的？”老人顯得有些意外，因爲在他眼裏陳閒他們更符合普通人的形象，他本以爲這些普通人生活的世界會比梅山更好，但怎麼聽起來.....還不如梅山呢？
陳閒嘆了口氣，看了魯裔生一眼，點點頭幫腔道。
“真的。”
“跟我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老人皺了皺眉，但表情倒是沒怎麼失落，最後還是釋然一笑，“但你們那兒應該沒有這麼不講道理的神吧？”
“這個真沒有。”陳閒點點頭。
話音一落，陳閒有些無奈地看着老人。
“其實......如果你一開始就跟我們說實話......我們肯定會幫你的......”
事實的確如陳閒所說，如果老人一開始就對他們開誠佈公的談，那麼陳閒有近百分之百的機率會選擇對其施以援手，因爲他的性格就是如此，雖然沒有江湖大俠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誇張，但他眼裏確實容不得沙子，一旦遇見類似梅山的這種事，他總是會忍不住選擇去幫一把。
或許就是因爲他自小養成的這種心態觀念，最終才導致他會進入守祕局這個組織，且不論他進入守祕局的目的是否單純，就他那種急公好義的心態，確實讓不少局裏的人都得對他高看一眼。
當然，他此刻也沒有盡信老人說的這些話，畢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對這個老人也不是知根知底，想要完全信任他確實有點難，所以在這時候陳閒心裏也在進行計劃.......假設這個老人是在欺騙自己的感情，那麼等到翻臉的時候要怎麼弄死他比較合適？
陳閒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欺騙自己的感情，畢竟他現在還是挺心疼這些梅山村民的，一旦他發現自己心疼他們的舉動變成一個笑話，天知道他會怎麼收拾這個滿嘴謊言的老頭子......不過憑感覺來說老頭不像在說謊。
“老人家，你們村子裏只有祭司可以跟那個神溝通嗎？”許雅南突然問道。
“原來是這樣，但近幾十年......可能是因爲我們都變了吧，變得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我們只要去祭壇附近都能跟神交流。”老人坦言道。
聞言，許雅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環顧四周，默不作聲地掃視了一圈。
“這片樹林是用來幹什麼的？”
“嘿嘿......小姑娘......你是想問那些假人是怎麼回事吧？”
老人似乎猜到了許雅南的心理活動，臉上的笑容變得古怪起來，那張本就醜惡萬分的臉此刻看着更顯扭曲猙獰。
“如果你沒救我，我也會變成他們那樣對嗎？”陳閒問道。
“對。”老人點點頭，“這片樹林本就是它接收祭品的一個地點，我們有時候抓到獵物懶得帶去祭壇，直接帶到這裏就行了，只要給它們種上這些種子......”
老人說着，從口袋裏取出來一個小布包。
打開綁紮布包的繩索，老人將裏面密密麻麻的“種子”展現在了衆人眼前。
“這些種子是從它那裏來的？”陳閒後怕地看着布袋裏的那些東西，想起之前被那些種子寄生的畫面，只感覺骨頭都是毛毛的。
“是。”老人點點頭，將布袋收了起來，“這些是祭司從它那裏要來的，之後又給我們村每個人都分了點......只要把這些東西拍在活物身上，用不了一會就會變成那樣。”
說着，老人指了指不遠處的那些人形景觀。
“祭品會被吸收，最後與梅山融爲一體。”
衆人眺望着那些詭異的人形景觀，臉上都有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都在同一時間想到了什麼，但誰也沒有開口......這裏的人形景觀太多了，如果它們都是由活人變來的，在外界人類無法進入梅山的前提下，那麼這些祭品唯一的來源......貌似只有梅山村。
“你們村子裏現在還剩多少人？”陳閒不動聲色地問道。
聽見這個問題，老人看了陳閒一眼，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兩個人。”
老人笑道，用尖細的手指撓了撓臉。
“就剩我跟我孫子了。”
“其他人呢？”
陳閒明知故問地看着那些人形景觀，聽着耳邊老人那古怪的笑聲，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打一年前開始，它對祭品的要求忽然變高了，不要那些牲畜祭品，只要活人，聽祭司說......它好像要徹底復甦過來了，它準備重新回到這個世上，它說自己要帶領我們梅山村的人走去外界。”老人怪笑道，“它許我們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一旦追隨它走出梅山，每個梅山村的人都會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
“我聽着這怎麼像是邪教頭子洗腦呢......”魯裔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反正很多人都信了。”
老人笑道，慢悠悠地掏出煙盒又想點一支，但此時他才發現這盒煙已經抽完了，滿臉失落地隨手揉皺就想丟到一邊。
見狀，魯裔生便從揹包裏拿出一盒未開封的中華煙，走過去遞到了老人手裏。
打開包裝，老人點了一支，又遞了一支給魯裔生。
“味道不錯啊。”老人笑着說道，似乎是第一次抽這牌子的煙，表情很是享受，“我剛纔說到哪兒了？哦對......說到它許諾我們榮華富貴，讓我們自願選出一個祭品給它。”
“第一個被當成祭品的是梅老四他爹，那老東西的年齡跟我一樣大，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所以村裏人都把他選出去了......其實我覺得年齡只是一部分原因，主要他脾氣太臭，村子裏誰都不待見他。”
“那老傢伙死了之後，大概半個月吧.....祭司又帶話回來，說那個祭品讓神很不滿意，它想要的是生命力旺盛的祭品，譬如年輕一點的，所以村子裏的老年人就這麼被排除了，第二次被送上去的祭品就是青壯年。”
“每隔一個月，它就會找我們要一次祭品，最開始只要一個人就夠，之後每次都要兩個甚至三個......我的兒子兒媳就是最後一批被送去當祭品的人。”
老人說到這裏，似乎眼睛變得有些乾澀，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其實我早就覺得那個神不對勁了，但村子裏的人誰也不信......他們覺得那東西說的一切都是真理，但真理不在它嘴裏啊，爲什麼都不信書裏說的那些知識呢。”.biqugé
老人萬分苦澀地說道，低下頭默默地抽着煙。
“我原先是村子裏的教書先生，二十歲那年我就開始教孩子們認字識字了，自從那東西出來......沒人願意相信我的話，沒人來我這裏上課，我曾經對它的要求提過一次異議，但就因爲我提出的那一次異議.，祭司帶着村子裏的人燒了我的書房，他們說真理不在那些陳舊的書裏，那些都是寫出來騙人的。”
話音一落，老人突然笑了起來，肩膀不停地抖動着。
“村子裏的青壯年死光了，祭司就讓我們把孩子拿出來當祭品，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它的胃口越來越大，哪怕我們把整個梅山村都填進去也不一定能餵飽它，更何況它在享用祭品的時候，也在不斷蠶食梅山裏的那些生命，每天都有很多動物死在山林裏......到後幾個月我們在山裏都見不着動物了，也就只有一些鳥還僥倖活着。”
“其實村子裏的人都捨不得自己家的孩子，所以誰也不想第一個把自家孩子送去當祭品喂那個王八蛋，但不送不行啊，祭司都發話了必須要送，到最後就是抽籤決定......祭司抽出來的第一個祭品，就是我孫子。”
說到這裏，老人略微停頓了一下，目光復雜地在附近的人形景觀上掃視了一圈。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老人笑了笑，但看起來卻並沒有那麼開心。
“但我們遲早都要死，那還不如搏一次，所以我只能把他們都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