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聽不懂忘塵大師在說什麼，就看見他低頭又看向錢順兒：“我這輩子，對不起蓮花，也對不起順兒，原想保護他不走我的老路，可如今看來，他的身份，是不能繼續瞞慕家的人了。”
我怔住，臉色微變，“您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瞞不住慕家人了？”
我總覺得忘塵大師心裏頭，有更多的祕密，似乎是關於慕家的。
“舒淺施主，你覺得，我這二十年，一直不公佈蓮花和順兒的身份，是爲了什麼？”忘塵大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反問道。
我臉色尷尬起來，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在我看來，忘塵大師這樣隱瞞，顯然是不想讓自己光輝的主持形象受損。
“你不用不好意思說。”忘塵大師顯然猜到了我的想法，淡淡一笑，“但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因爲我貪戀名聲才隱瞞順兒的身份的，你信麼？”
我一愣。
忘塵大師幽幽地開口：“這個鎮邪寺，表面上是鎮壓葉青眉的寺廟，但沒有人知道，它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慕家的守望者。”
慕家的守望者？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忘塵大師繼續到：“鎮邪寺的主持，表面上是師徒一代代的傳接，但其實，根本就是一代代父子的傳接，就是爲了，將慕家旁系的一支血脈，給傳承下來，歷代在這鎮邪寺裏，看守着葉青眉，並且幫慕家預言。”
我目瞪口呆，“您是什麼意思？歷代主持……都是出家之人，怎麼會是父子傳承？”
“這就是這個祕密的骯髒之處所在。”忘塵大師苦笑，“慕家本家的人，要我們以出家人的身份看守這寺廟，但又必須要保證，歷代的主持都是慕家這一支旁系的血脈。所以幾百年來，每一任主持，在上任之前，都要下山一年，在這一年中，延續血脈……”
我猛地反應過來什麼，脫口道：“難道您當年和錢順兒的母親也是……”
“不錯。”忘塵大師痛苦地閉上眼，“當年的我，根本不是衝動之下犯的錯誤，而是按照慕家本家的要求去做的，因爲我需要生下一個兒子。”
我簡直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心裏的震驚。
“那您剛纔說，你一直嚮慕家本家的人，遮掩錢順兒的身份……”我猛地又反應過來什麼，脫口道。
“不錯。”忘塵大師頷首，“我不想讓錢順兒走我這樣痛苦的老路。所以我騙慕家本家的人說，我和蓮花的孩子死了，錢順兒只不過是我收留的孤兒。也正是這個原因，錢順兒雖然一直叫我師傅，但我從來沒有教過他任何術法。”
我心裏有太多的疑惑，簡直不知道該從哪一個開始問。
“我不明白……”我慘白着臉道，“爲什麼慕家一定要你們生孩子？如果只是需要慕家人守望這個寺廟的話，直接讓慕家每一代，派一個願意出家的人過來不就好了？”
“因爲，整個慕家，只有我們這一支的血脈，才能夠入道，窺探天際。”
我怔住。
我突然想到，慕家哪怕慕桁這個嫡系少當家，修爲都非常一般，五術之中，只有醫術了得。
不僅如此，再想想慕寒，他甚至因爲修煉慕家自己的術法，而被逐出慕家。
可相反的，忘塵大師這個旁系的人，修爲卻十分了得，特別是在五術之卜和五術之命這兩個方面中，特別有成就。
“難道說，整個慕家，只有你們這一支旁系的人，才能修煉玄學？”我說出我心裏的猜想。
忘塵大師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沒想到我竟然猜到那麼多，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可是爲什麼呢？”我忍不住問。
忘塵大師這一次，卻只是搖了搖頭，似乎是不能告訴我其中的祕密。
我知道這恐怕牽扯到慕家的高度機密，也不好追問，只是換了個問題：“您說您不讓慕家人知道錢順兒的存在，是不想讓他走您的老路。這點我能理解，可您爲什麼不讓錢順兒入道？就是因爲三弊五缺？”
我不能理解，三弊五缺每個修道人都有，忘塵大師爲什麼會那麼在意？
“不只是三弊五缺。”忘塵大師低語，“我們身上的詛咒，比這個，可怕多了。我怎麼能夠讓順兒去承擔？”
我一愣。
我想起剛纔忘塵大師說起自己的命運時，也說過，他的悲慘不只是三弊五缺造成的。
那還有別的什麼緣由？
我心裏疑惑，但看忘塵大師的表情，我也知道他是不想多說了。
但我心裏還有好多疑惑，忍不住又問：“忘塵大師，那您能告訴我，慕家爲什麼一定需要你們在這裏守望麼？”
“因爲慕家，太需要知道自己的命運和未來了。”忘塵大師這一次回答了我，但答案非常模糊。
我隱約明白過來一些。
慕家需要有人爲自己占卜和算命，而忘塵大師他們這一支血脈，是慕家中唯一能夠繼續學習五術之命和五術之卜的，所以他們才讓他們一代一代的血脈相傳，並且入道修習。
“那他們慕家人，肯定拜託你算過慕家小姐的下落吧？”我問。
忘塵大師驀地睜眼，擡頭看向我，表情中帶着幾分古怪，“是的。”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繼續問：“那您算出什麼了麼？”
“算出來了。”忘塵大師再次閉上眼，“但我騙慕家人，說我算不出。”
我瞠目結舌，“爲什麼？”
“因爲我答應了慕夫人。”忘塵大師緩緩道，“她替我隱瞞了錢順兒的存在，相對應的，我也替她隱瞞了她女兒的存在。”
我目瞪口呆。
果然，慕夫人真的有意在隱藏自己女兒的蹤跡。
“可是爲什麼要隱瞞？”我忍不住追問。
忘塵大師搖搖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幽幽開口：“但這事，已經瞞不久了。我已經算出來，不用多少時日，慕家人就會找到大小姐了。這一切，或許終於是盡頭了。只是苦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