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醫院看上去很安靜，但從急診到icu，到處都有人在跟死神博弈。
季慎之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來到手術室門外。
金媽媽的手術已經進行了七個多小時，即將結束。
金瑜盯着“手術中”三個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聽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見是季慎之，意外了一下，“季先生，你來接蘇醫生嗎？”
季慎之微微頷首，表示肯定。
這時候，金瑜注意到了季慎之的衣服——跟昨天一模一樣。
她猛地反應過來，“你沒有回去！”
天哪，她都要替蘇醫生感動了！
要知道，連她爸爸都回病房休息了——當然這是爲了能在後半夜更好地照顧她媽媽。
季慎之竟然在醫院等了蘇雪落七個多小時，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感動到一半，金瑜想起剛纔的一件怪事。
哎，相較於感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季慎之！
“季先生，剛纔有一夥人來找我，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是爲了蘇醫生來的！”
季慎之的目光倏地變得冰冷而又銳利，“來找你的人，是不是叫徐雯雯？”
“來了一個女的，好多個男的。那些男的都叫那個女的‘雯雯姐’。”金瑜不太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是。我認識他們。”季慎之示意金瑜說下去，“他們跟你說了什麼？”
金瑜有些猶豫，“這個……我本來是打算跟蘇醫生，或者漓漓商量着解決的。但現在，我覺得應該先告訴你！”
讀了那麼多年法律，看了那麼多判例和案例，又在恆信跟着帶教律師見過那麼多人，金瑜自信自己看人還是蠻準的。
她判斷，季慎之這個人可以相信。
就算他認識那羣人、跟那羣人有關係，他也不會傷害蘇雪落。
接下來，金瑜把剛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季慎之。
季慎之聽完，終於知道徐雯雯說的“禮物”是什麼了。
他完全沒想到徐雯雯會這麼做。
他以爲徐雯雯來了，多半會像以前一樣，繼續去產科鬧事，給蘇雪落添堵。
沒想到，她變聰明瞭，把蘇雪落的日程打聽得這麼清楚，甚至直接找上了金瑜，妄想着利用金瑜。
可惜，她沒有調查清楚，金瑜是一個正義感滿滿的實習律師，這個實習律師恰好還受過蘇雪落的幫助。
徐雯雯和老虎制定了一個很好的計劃，卻找錯了人。
金瑜悄悄端詳着季慎之，有些害怕——
季慎之的臉色陰沉沉的，彷彿在醞釀一場可以毀天滅地的暴風雨。
但是，她看得出來，他也在極力剋制着自己，因爲惹怒他的人——徐雯雯那夥人，不在這裏。
“那個，季先生，”金瑜不是很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的反應對不對。”
“你做得很好。謝謝你。”季慎之說，“接下來，我告訴你該怎麼做。”
金瑜想到蘇雪落纔是當事人，問道：“這件事，要告訴蘇醫生嗎？”
“我會在合適的時候讓她知道。”
金瑜懂了，點點頭，說：“我會配合你的！”
季慎之示意金瑜坐下，說：“接下來，你這樣……”
兩個人商量完畢，“手術中”的指示燈暗下來，季慎之先注意到了，提醒金瑜說：“手術結束了。”
金瑜嗖地站起來，緊張地看着手術室的門。
出來的是蘇雪落。
按照規定，應該是其他醫生或者主任出來，但考慮到蘇雪落和金瑜的關係，主任特地讓雪落出來跟家屬溝通。
看見季慎之，她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但完全沒有忘記自己身爲醫生的職責——她沒有跟季慎之打招呼，一開口就直接告訴金瑜手術結果。
“手術很順利。阿姨馬上就出來了。今天晚上，你和叔叔辛苦一點，照顧好阿姨。”
“都順利嗎？”金瑜攥着蘇雪落的手，“沒有出什麼問題吧？我媽媽現在怎麼樣？”
“一切都很順利。”蘇雪落笑了笑，“阿姨術後狀態也不錯。”
“蘇醫生，”金瑜的聲音微微顫抖，“謝謝你。”
“不客氣。”蘇雪落拍拍金瑜的肩膀安慰她，“看看我發給你的術後注意事項，有什麼不明白的，隨時問我，或者去找護士。”
“嗯！”金瑜用力地點點頭，“蘇醫生，辛苦你們了。”
“我們應該做的。”蘇雪落這纔看向季慎之，“你怎麼沒有回去啊？”沒錯，一看見季慎之，她就知道他沒有回去。
“去處理一點事情，結束後直接過來了。”季慎之問，“你可以回家了嗎？”
蘇雪落點點頭，“我回辦公室拿一下東西。”
“我在一樓等你。”
“好。”
蘇雪落離開前，不忘安慰和叮囑了金瑜一番。
金瑜有心理準備，心態很好，讓蘇雪落不用擔心她，催促蘇雪落趕快和季慎之回家。
蘇雪落和季慎之剛進電梯，醫生和護士就推着金媽媽出來了。
金瑜看見術後面無血色的媽媽，強忍住眼淚，幫着醫生護士送媽媽回房間。
醫生護士安頓好金媽媽，蘇雪落也已經換好衣服，揹着包出現在一樓大廳了。
已經是深冬，天氣很冷，安靜的夜色中，能聽見寒風呼嘯的聲音。
季慎之不在大廳裏，藉着燈光，蘇雪落看見外面有一道她熟悉的身影，那個人的指間夾着一根燃着的煙。
微弱的橙色火光，在他的手上跳躍。
蘇雪落走過去，趁着季慎之不注意，拿走了他手上的煙，“你少抽一點菸——爲了我！”
季慎之笑了笑，揉揉蘇雪落的長髮，“有點困。”
“走吧。”蘇雪落挽住季慎之的手，“要不我來開車？”
“蘇醫生剛做完一臺手術，好好休息。”季慎之帶着蘇雪落走到停車場，“回你家還是我家？”
蘇雪落故意說：“我當然要回我家！”
“……”季慎之佯裝思考了片刻，“那我只能跟你回去了。”
實際上，自從重新拿到蘇雪落家的鑰匙後，季慎之就一直住在她家。
一開始，他只是帶了一套衣服過來。
現在，她家裏已經有了很多他的生活用品，又像八年前那樣，到處都有他的生活痕跡了。
蘇雪落懷疑，這是“敵方”的滲透戰術，忍不住吐槽道：“你乾脆搬到我家算了！”
“可以。”季慎之順理成章地說，“明天就搬。”
“……”
蘇雪落不但反滲透失敗，還無意間給敵人鑿穿了一條快捷通道……
不知道是她太笨了，還是敵人太聰明。
回到家，蘇雪落才感覺到無邊的睏倦像大山一樣壓住她，她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的雙眼佈滿了血絲。
儘管這樣，她還是強撐着洗了個頭。
沒辦法，她跟世界上大部分醫生一樣，有輕微的潔癖。哪怕手術過程中戴着手術帽，她也不能說服自己回家後直接躺到牀上。
但是，洗頭洗澡確實耗盡了她最後的體力，她一回房間就直接把自己摔到牀上，連幹發帽都沒有摘下來。
“你的頭髮還沒幹。”季慎之提醒。
“……”蘇雪落知道，但已經沒有力氣迴應了。
季慎之只好自己回答自己，“我幫你吹。”
吹風機的嗡嗡聲在耳邊迴響，再加上季慎之的手在她的發間穿梭，蘇雪落沒能睡着，喃喃道：“你說，我把頭髮剪短會不會更好？”
“你喜歡短髮？”季慎之問。
“不喜歡，但是短髮很方便。”蘇雪落說，“每天回來洗頭吹頭髮，太累了。”
“別剪。以後我幫你吹。”季慎之頓了頓，又說，“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幫你洗。”
他說完，蘇雪落的頭髮也幹了。
他關了吹風機，放到一旁，躺到牀上去。
蘇雪落順勢抱住季慎之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喜歡我長頭髮還是短髮？”
季慎之修長的手指穿過蘇雪落烏黑的長髮，“當然是長頭髮。”
蘇雪落笑了笑，帶着幾分睏意在季慎之身上蹭來蹭去，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季慎之按住她，“兩點多了。”
“嗯……”蘇雪落說，“我明天又是下午才上班。”
她的暗示，已經不能更明顯了。
最重要的是，她先前不安分的小動作，已經奏效了。
季慎之沒有鬆開蘇雪落，就這樣按着她，狠狠地吻了她一通。
他當然還有體力，而且只要他進行下去，蘇雪落絕對不會拒絕。
但是，她剛剛做完一臺七個小時的手術。
他不是醫生，也知道這麼長時間的手術有多累。
“好了。”最後一刻，季慎之還是鬆開蘇雪落，“睡吧。”
蘇雪落閉着眼睛，脣角含着一抹笑，滿足地依偎在季慎之的胸口，“你的傷口……”
季慎之左肩的傷口還沒有好，還需要按時上藥。
她答應過季慎之，會幫他處理這個傷口，但她實在太忙了，根本顧不上這個小小的傷口。
“我上過藥了。”季慎之說，“等你幫我，我這個傷口永遠別想好了。”
蘇雪落親了親季慎之的臉，“補償你一下。”
季慎之輕飄飄地說：“不夠。”
“……我好累。”
季慎之無奈地將蘇雪落擁入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