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溼潤朦朧的眼睛透着真誠，讓人不忍對她提出質疑。
葉嘉衍坐起來，放好筆，看着何總監，突然說：“何總監，我現在有點事。今天先到這裏，明天繼續。”
何總監被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但還是壯起膽子說：“葉總，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去h市，這也是我這麼晚還來跟你彙報的原因。你這邊的事情，着急嗎？”
“……不急。”葉嘉衍示意何總監，“接着說。”
江漓漓又在桌底下換了個姿勢，打量了四周，落入眼簾的除了地板就只有辦公桌的擋板了。
最好看的，是葉嘉衍的小腿，又長又直，腳上一雙光潔乾淨的黑色皮鞋，鞋口上露出一截長度剛剛好的羊毛襪。
這個男人，是怎麼能把一切都把控得剛剛好的？
江漓漓想着，思緒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也越來越模糊。
沒過多久，她就什麼也看不見，也無法思考了。
何總監跟葉嘉衍彙報完工作，忙忙起身，說：“葉總，你還有事，我就先下去了。”
葉嘉衍淡淡地“嗯”了聲，目光不動聲色地盯着何總監的背影，等到何總監一出去、辦公室門關上，他立刻彎下腰去，想讓江漓漓出來，卻發現她睡着了。
她靠着桌子，雙手抱着膝蓋，半邊臉貼在膝蓋上，睡得正香。
還真是……隨時隨地都能睡。
“江……”
葉嘉衍正打算叫醒江漓漓，她突然沒有靠住桌子，整個人往外傾斜，最後靠住了他的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腿比較舒服，她像小貓一樣在他的腿上蹭了兩下，接着雙手抱住他一隻腿……
他不把她叫醒的話，她大概可以這樣睡一個晚上。
“江漓漓。”
葉嘉衍叫了好幾聲，江漓漓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輕輕拍了幾下她的腦袋，她在睡夢中不滿地抗議了一聲，然後躲開了。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葉嘉衍蹲下來，視線落在江漓漓的臉上，他伸手——掐住她的臉頰。
江漓漓從小痛閾值就低，哪怕是不小心被什麼夾到手指，她也能痛上半天，這樣被人掐住臉頰，她一下子轉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葉嘉衍，推了推他的手，“你幹嘛啊？”
葉嘉衍冷幽幽的提醒道：“你看看自己。”
江漓漓這才發現，她抱着葉嘉衍的腿。
額，別人是抱大腿，她怎麼對葉嘉衍的小腿情有獨鍾呢？
反應過來後，江漓漓縮回手，手肘撞到身後的擋板，小臂一陣發麻，她纔想起來她還躲在桌子底下。
額，所以……她是睡着了啊。
葉嘉衍蹲下來，看着桌底下的江漓漓，“你是打算一直躲在這裏嗎？”
“纔不是。”江漓漓忙忙鑽出來，“我回去了。”說完打了個哈欠。
葉嘉衍攥住江漓漓的手，“你這樣怎麼回去？”
“開車回去啊。你放心，我可……”江漓漓說着又打了個哈欠，於是臨時改口，“不能開車，我還可以打車。”
葉嘉衍皺着眉，“你現在不管是打車還是開車，都不安全。”
江漓漓看了看時間，“也不能讓司機來接我啊，已經很晚了。”
葉嘉衍看着江漓漓，“你洗過澡了？”
江漓漓點點頭，“嗯。”
“裏面有一個休息間。”葉嘉衍指了指辦公室裏面，“你去睡，明天一早再走。”
“啊？”
江漓漓沒想到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
她有點受不了這種刺激。
“啊什麼啊，你想疲勞駕駛？”
葉嘉衍拉着江漓漓進了休息間。
休息間不是很大，目測只有十幾個平方，牀也很小，只有一米五。
仔細感受的話，不難發覺，這個小小的休息間瀰漫着葉嘉衍身上那種氣息。
江漓漓下意識地問：“你呢？”
“我要加班。”葉嘉衍停頓了兩秒，接着說，“你可以放心。”
“咳！”江漓漓推着葉嘉衍出去，“你去忙吧，我要睡了。”
葉嘉衍走出去，順便替江漓漓帶上門。
他回到辦公室，江漓漓帶來的東西還剩下一盒點心，都是甜食。
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麼魔，竟然拿了一塊點心，嚐了一口。
甜的有些發膩，江漓漓怎麼會喜歡這種味道？
儘管不喜歡，葉嘉衍還是嚥了下去。
這個時候，休息間內的江漓漓還站在牀邊，遲遲沒有躺下去。
她覺得有點奇怪。
這張牀，竟然只有一個枕頭。
按照莊雅妍的說法，這裏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來之前，葉嘉衍並不知道，他不可能臨時藏匿一些蛛絲馬跡。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江漓漓走到衣櫃前，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套葉嘉衍的換洗衣物、一件外套，還有夏冬兩套睡衣。
這個她原本以爲藏滿了貓膩的休息間，只有純粹的葉嘉衍的氣息和痕跡，沒有一絲一毫雜質和可疑的地方。
怎麼回事？
江漓漓拿下葉嘉衍的夏天的睡衣換上，抱着被子陷入沉思。
沒有答案。
原本幾乎已經在她心裏固定下來的東西，被眼前這副乾淨的景象推翻了。
她可能要從頭開始調查……
沒多久，睏意襲來，江漓漓陷入熟睡。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剛剛睡着的時候，葉嘉衍從外面推開了門，看見被子好好的蓋在她身上，葉嘉衍猜她是剛剛睡着。
此後，葉嘉衍每隔一個小時過來看一次，江漓漓始終沒有踢被子，她甚至始終維持着一個睡姿。
葉嘉衍想起來，上次爺爺生病住院，江漓漓睡在醫院他那張小陪護牀上，也是這樣乖乖的躺在他身邊一整晚都沒有動。
所以，關鍵在於……小牀？
早上五點，葉嘉衍再次推開門，但這次，他進來了。
他拿了睡衣，簡單衝了個澡，在江漓漓身邊躺下。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躺在一張牀上了，葉嘉衍也沒有什麼不自然的感覺，只是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下，渾身也有些僵硬。
適應了片刻，一切才恢復正常。
可是，這麼一折
騰，他已經沒什麼睡意了，儘管熬了一夜。
他側過身，看着江漓漓。
她可以影響他，這一點，他已經不否認。
但是，他不允許任何影響他的因素存在。
這種情況下，他就要讓自己適應江漓漓的存在。
江漓漓就像有意配合葉嘉衍，突然翻了個身，滾進他懷裏。
溫香軟玉毫無預兆地填滿懷抱，葉嘉衍愣了兩秒鐘，皺着的眉緩緩舒開。
他伸出手，抱住江漓漓，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五點，六點，七點多的是時候，江漓漓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恢復清醒，不過她還不想起牀。
早上嘛，淡然是要賴到最後一分鐘再起來。
可是，怎麼感覺她身上好像有什麼，好重啊……
“唔……”
江漓漓模模糊糊地抗議了一聲，想把放在她腰上的東西拿開。
那是葉嘉衍的手。
葉嘉衍一向淺眠，江漓漓這麼一動，他已經知道了，按住她的手，“別動。”
他沒有睜開眼睛，聲音帶着一股慵懶的睡意，略有些沙啞，卻性感無比。
江漓漓被嚇得沒有了睡衣，倏地睜開眼睛，驚呼出聲：“葉嘉衍？！”
葉嘉衍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看着江漓漓，“別吵，我剛忙完。”
“……”
江漓漓瞪大眼睛，倒不是聽了葉嘉衍的話，而是她暫時失去了語言功能。
她和葉嘉衍，他們怎麼……
怔了好一會兒，昨天晚上的事情浮上腦海，江漓漓終於回過神來，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她想掙脫，可是，葉嘉衍已經把她抱得更緊了。
天已經亮了，他說他剛睡下，所以他……熬了一夜啊。
看着葉嘉衍的眼瞼上那層淡淡的青色，江漓漓莫名地動了惻隱之心——她不想動了，想就這樣陪着葉嘉衍。
她不能跟他並肩作戰，但是，當他需要靠岸的時候，她可以是他的港灣。
因爲知道葉嘉衍淺眠，接下來，江漓漓是不招，但是也不動。
對她來說，這本身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但是，因爲葉嘉衍就在眼前，因爲他的呼吸離她那麼近，她覺得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被忽略。
距離越近，她越覺得，葉嘉衍的五官真是賞心悅目，比西方的雕塑還要具有美感。
這樣的人，就是那種被上帝和神祗偏愛的人類吧，從千萬里人裏，只能挑出一個來。
江漓漓突然有一種衝動——她想摸摸葉嘉衍的臉。
他們認識那麼久，她垂涎他這張臉這麼久，這是第一次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接觸。
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家店了！
江漓漓嚥了咽喉嚨，擡起手，越接近葉嘉衍的臉，她的手就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心跳也越來越快，就像一個準備拿走別人東西的小偷。
就在她的手距離已經的臉只剩下不到三公分距離的時候，命運跟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葉嘉衍醒了。
他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江漓漓白白的、小小的、在他面前無限放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