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手上一用力,在玉姒的手臂上用力掐去。
玉姒呼痛,這才似夢中醒轉,只冷哼一聲,便邁步去了。
那些戴面紗的宮人也不敢阻攔,知道德妃娘娘也是有地位的。
快走幾步,跟上景雲公公之後。
玉姒這才緩過一口氣來,“那女人的聲音似乎都有魔法,真是可怕。”
景雲哦了一聲,“德妃娘娘怎麼不會去歇着,怎麼還要來觀德殿一起嗎?
就不怕看見陛下跟雲妃娘娘親密,心裏的醋罈子打翻了?”
玉姒見景雲一反往日的常態,還忽然間語塞起來,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爲何每個人都忽然間伶牙俐齒起來,唯獨自己,越來越笨拙了呢。
她捶捶胸,頓頓足,“景雲公公,此刻我的心情你還不瞭解嗎,若不是看着小皇子從哪個妖女那裏抱出來,我豈能心安。
此刻,讓我回重華殿去,不就是如坐鍼氈嗎?
別說是重華殿,這會子就是讓我就九天之上的靈霄宮去坐着,我也不得安寧。
還是老老實實的跟着表姐,至少心裏踏實些。”
景雲一笑,竟有那嫵媚風流的意思,難道是去了結綺閣,不知不覺間也沾染了那妖女的氣息?玉姒只覺得眼前都是亂的,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好,那就請德妃娘娘上步,臣在後面跟着纔是。”
忽然間,他又退回了那個恭謹有禮的大太監的模樣,前一刻的風光都收斂了去,此刻再去看,竟一點光芒也無。
幾個人進了觀德殿,早有準備好的茶湯伺候着了。
天氣涼,觀德殿裏的炭火卻都撤了,此刻是現攏上來的。
清池知道雲妃娘娘過來,還派人送了一個熏籠過來,放置在雲妃身旁,裏面是上好的銀絲碳,還特意加了些香料。
衡英本來怕冷,但聞見那熏籠裏香味濃郁,便微微皺了皺眉,讓宮人拿的遠些。
倒是玉姒覺得歡喜,自己挪去了熏籠邊上坐。
皇帝見大家都收拾齊整了,此刻也不再像外間那樣寒意逼人。
他輕輕鬆開握着衡英的手,“愛妃,我們這一別幾個月了,你怎麼看着越發單弱了。是他們照顧的不好嗎,若是有哪個下人不聽使喚,我替你料理他。”
衡英見皇帝說的親切,心中卻冷冷的,她倒不去理這個話頭,既然已經到了觀德殿,也不用做給別人看了。
那該說的話,就都該攤開來講了。
衡英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小盅,玩弄起來。
忽然間她啪一聲,將那小盅拍在案上,那小盅即時就碎裂開來。
但奇怪的是,那小盅卻沒有四處飛濺,而是依然保持着完好的形態。
周圍的人都一愣,唯有景雲在心中輕輕的讚歎,衡英這一手功夫是越發的好了。
也是,她長久的退居在碧霄宮,已經沒有人知道她曾經也是青城山中修道的翹楚。
她的功力本不在他人之下,她對精神力的控制更是比同輩人要高出很多,她的觀星術更不在白恆之下。
可是久居深宮,很多人已經忘記了,已經不曉得她本身也是可以操縱一切的。
他們以爲她只會站在皇帝的背後,出謀劃策,給一些無關痛癢的建議,做一些看似重大,實則微小的決定。
不過是一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嬪妃,不過是仗着皇帝的寵愛。
不,他們都錯了。
衡英用一個小盅,就顯示了她依然是婆羅洲星辰之力的掌握者。
姬繁生看了看那個酒盅,他甚至還可以把他們拿起來。
那小盅就像齏粉一樣散落在他的手掌心,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那完美的弧形就消失不見了。
姬繁生收起了那套膩詞,他開始變回清醒而正常的他,“衡英,衡英,我好想真的回來了。”
“繁生,你看看我的手,上面有什麼?”
衡英把剛纔拍碎那隻小盅的手,遞到皇帝面前,玉姒偷眼去看,只覺得那上面瑩白一片,並沒任何東西。
可是皇帝卻嚇的向後一躲,“是血,衡英你的手上都是血。”
景雲聞言也去看,可是依然是瑩白一片,那手上乾淨的就像下過雪的大地,非但沒有一絲雜質,還純粹的可愛。
可是擡眼再去看皇帝的神色,卻是真真切切的懼怕。
“衡英,爲什麼你的手上都是血,還那麼骯髒?”
衡英將另一隻手也伸過去,在皇帝面前晃了晃,“繁生,你知道我們的手上都是鮮血了吧。”
皇帝愣了愣,“那也是我,不是你,你的雙手不該沾惹這些的。”
衡英卻搖搖頭,“錯,這一開始都是我的錯。
是我先盯上白芷國的,是我讓人在那裏高價收購可以燒製春山碧瓷器的藥草;這樣,他們纔不肯種糧食,這樣他們纔會鬧饑荒,這樣你纔會去暴虐的統治他們。”
“不,不是你,是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僅自己犯了殺孽,更是惹得你的雙手沾滿了污穢。
可是,衡英,我不後悔,你不知道他們在白芷國是怎麼對待我的。
如果你知道了我經歷了什麼,知道我差點被暗殺,還不止一次。
知道那些人都是普通的農人,甚至還有婦人還有孩子嗎?
他們爲什麼會恨我,我可是去救他們的。”
皇帝越說越傷心,他當真是爲了將白芷國的百姓從戰火中解救出來纔出徵的,而且也確實是做到了。
是他,趕走了那些壺鏡國的官兵,是他,制服了那些鬧事的暴民。
可是,爲什麼,他們恨他?
“燈塔,因爲你去之後,他們就失去了燈塔。”
衡英的聲音很輕,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還是都聽的清清楚楚。
他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發音的,明明每個人聽起來都覺得她氣若游絲,可是這聲音還是落在每個人耳朵中都清晰而分明。
皇帝忽然間瞭然一般,長嘆一聲,“燈塔也不是我搞丟的,那是大海嘯。”
他忽然間轉向衡英,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一般。也不顧那雙手看着是怎樣的血腥,他狠狠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燈塔會消失的?”
他的眼神是那麼冰冷,彷彿能將一切都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