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沐的所作所爲只是想讓胥銳孫相信她對宮哲的真心而已。
而且在空手接白刃的時候，夏沐特意觀察好了角度，避開了關節。
如今這傷口也只是看着比較可怕，流血過多，但只要好好包紮，很快就可以恢復。
夏沐算計了所有人的反應，唯獨忘記了宮哲也會悲痛。
身體上的傷痛總會癒合，但給心靈造成的傷害卻需要時間來抹平，夏沐後悔了。
看着因爲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夏沐，宮哲的心生生被刺痛着，沒有再猶豫，他一把將懷中的夏沐抱起，沒再看胥銳孫一眼，“沒事的，我們這就去找大夫，會好的。”
話語當中流露出一絲的哽咽，那些看似冷靜的話語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可是夏沐卻堅定的搖了搖頭，“等等，我有事還沒有說完。”
夏沐所做的一切本意都是爲了換取胥銳孫的理解，如果這時候離開，就前功盡棄了。
夏沐示意宮哲放他下來，結果宮哲固執的不爲所動，無奈之下，夏沐也只得做罷。
瞧着兩個人親密無間的樣子，胥銳孫冷哼兩聲，“你別以爲這樣就能換取我的同情？”
“你不過是命大，僥倖逃過一劫罷了。就算讓老夫再來一次，老夫也絕不手軟。”
聽到胥銳孫這麼說，宮哲的眼裏迸發出了無盡的冷意，望着胥銳孫寫滿了失望。
“師父，夠了，別再鬧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殿下又怎會任人折辱。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是代價卻統統被殿下所揹負了。
原來他以爲只要他宮哲活着一天就會守護好殿下，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和傷害。
可是如今，殿下這輩子所有經受的苦難，全都是因爲他。
而且現在對殿下出手的人就是他敬了一輩子的師父，這讓宮哲如何接受。
但如果殿下出事，今天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也別想跑，他們都得爲殿下陪葬。
宮哲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胥銳孫愣了兩秒，最終破口大罵，“你真是昏了頭了，居然爲了一個仇人之子來呵斥我，你的教養都到哪裏去了？”
今天的宮哲真是讓胥銳孫長見識了，爲了一個男人丟盡了宮家的顏面。
夏沐拍了拍宮哲，強撐着跪在了地上，“晚輩知道，無論我做什麼，您遭受的傷害都無法彌補。”
“那些充滿仇恨的日月裏，正是因爲恨才讓你們感受到自己活着。”
“報仇，是你們活着的目標也是唯一的執著，這些晚輩都理解。”
“雖然我很想爲我父皇當年的所作所爲道歉，但我也知道有些過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足夠的。”
“只要仇人沒死，你們就不能重新開始嶄新的生活。”
“如果我的死能換取你們的釋然，那麼明宇願意獻身，但你我都知道這不可能結束。”
“而且我答應過宮哲，會陪着他終老，所以這條命我捨不得。”
“而且明宇對這朝堂之事並無興趣，餘生惟願尋一隱祕山莊，行扁舟，賞垂柳罷了。”
“晚輩知曉這一劍遠遠不夠，但晚輩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用行動證明對宮哲的真心。”
盯着跪在地上，任鮮血滴落卻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夏沐，胥銳孫沉默了。皮皮讀書網
可是腦海當中浮現了很多他本來以爲早就忘卻的畫面。
當年因爲胥銳孫不同意，宮哲的母妃也是像這樣跪倒在他面前，執著不悔。
“你可知道宮中是什麼情況？就以你現在的段位，進去就可能被後宮的女子給生吞活剝了。”
正是因爲知曉皇家生活的不易，胥銳孫才一再阻攔。
可當年的那個女子也是這麼固執，“胥哥哥，我知道，可我想嫁給他，只是他恰巧是帝王。”
“從古至今，帝王不長情，你就不怕他新鮮期過了，把你拋之腦後嗎？”
“可即便是那樣，我也認了。”
當年女子的執著還歷歷在目，轉眼便是一片火海，無數人哭着、叫着，血流成河。
依舊是那個女子，衣衫不整的倚靠在枯井旁，抱着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胥哥哥，我把哲兒託付給你了，一定一定要讓他活下去。”女子滿是不捨，不停的在小孩的小臉上親着，一滴滴眼淚滑落。
明明已經沒有力氣了，爲了不被折辱，生生跳井而亡。
“可即便你做了這麼多，那些人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胥銳孫不免紅了眼眶，一時老淚縱橫。
察覺到胥銳孫的激動，宮哲心中的不滿平息了不少，畢竟是他的師父啊。
“師父，請恕徒兒不孝，只是徒兒不能一錯再錯了。”
“徒兒之前無牽無掛，殺人更是手到擒來，可是如今宮哲已經有了牽掛。”
“宮哲開始畏手畏腳，因爲我受傷了，殿下會心疼，反之亦然。”
“宮哲本就是將死之人，幸得師父所救，這些日子也算是偷來的。”
“如今世事無常，宮哲只想跟所愛之人一起，共度殘生罷了，求師父成全。”
宮哲原以爲很多事情他放不下，可是當一切真實發生的時候，他才發現其實沒什麼放不下。
有些人，遠比很多事情和抱負都重要。
親眼感受到夏沐可能離開他的恐懼，宮哲沒有一刻不在後悔，當初爲什麼不把事情講清楚。
正是因爲他的優柔寡斷，才讓事情超出掌控範圍。
不幸中的萬幸是殿下的傷沒有傷及要害，既然如此，上輩子的仇恨也是時候了結了。
所有的事情在十幾年前就本該了結了，就算再糾結，逝去之人也不可能會回來了。
宮哲想要放棄一切，只爲自己而活了。
宮哲跪在夏沐身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有些哽咽。
“師父，這些年如果沒有您，宮哲恐怕早就死了。”
“這麼多年，爲了宮哲您辛苦了，每日每夜學着照顧一個嬰兒有多難可以想到。”
“您的恩情這輩子宮哲還不了，只能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謝謝您的教誨。”
“但是師父，逝去的人就算我們再努力，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他們都在天上看着我們，他們都希望咱們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