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偶遇
徐月如要帶着林蘅陪長輩們往道觀去住兩三日,長輩們要打蘸,她們小輩兒無非就是喫兩日素齋,住兩日齋房。
城郊妙安山風景不錯,一年四季景色各不相同,到了這寒冬臘月時節下,別有一番滋味。
清寧觀算是這附近最出名的道觀了,主要還是憑着妙安山的美景。
齋房也好,大殿也罷,等到能上凍的時候,屋檐下懸着冰凌,就連觀裏的松樹柏樹上,也都是霧凇朦朦,遠處看去,如仙境一般。
更妙的是,自山腳至半山腰,一直到清寧觀的門前,星星點點的紅梅,過分好看了。
溫桃蹊聽徐月如說,這些梅花,從前僅只三兩株,後來清寧觀漸次有了名氣,香火旺起來,有錢了,才特意又讓人在山門前栽種許多紅梅,觀裏還有白梅和兩棵極難得的綠梅呢。
她在歙州時,曾有幸在謝家別院見過一小盆綠梅。
那年好像是謝喻白在初秋時節回了歙州,等到臘月裏,他又陪着他長兄回家祭祖,在謝家別院設宴。
彼時她年紀小,不拘着這些,三哥同謝喻白關係不錯,去赴宴,就帶上了她,專程帶她去見識謝家別院的那盆綠梅的。
如今正是梅花盛開的時節,溫桃蹊才更迫不及待。
她和林蘅坐一輛馬車,緩緩的跟在後面,徐月如是中途換到她們車上來的,還從她母親那裏拿了些糕過來。
上車的時候,兩個姑娘正笑着說什麼,溫桃蹊拿手指尖兒去戳林蘅,林蘅閃身躲着。
徐月如笑吟吟的:“這是做什麼呢?咱們大概要到黃昏時才能到,不過母親已經遣人去觀裏告訴過,先爲我們預備下齋飯了。”
她一面說,一面往旁邊兒坐過去,去問溫桃蹊:“你長這麼大,恐怕也沒喫過素齋吧?”
溫桃蹊笑着點頭:“那會兒在歙州的時候,我母親也會去燒香拜佛,就是很少帶我一起去。後來姐姐來歙州,我常聽她說她陪着……”
她略一頓:“反正她說她在觀裏廟裏都住過,也沒少喫素齋,還想着,要是有機會,我也要去試一試來着。”
林蘅如今聽到有關於林家的一切,都不太有什麼反應了。
她倒坦然得很:“祖母是喫齋唸佛的人,我跟着她長大,素齋當然沒少喫。”
徐月如把糕點給她們兩個放在中間的位置上:“方纔是見了許家的馬車,許家大郎和六郎騎馬同行的,估計是許夫人往觀裏去,母親讓我來告訴你們兩個一聲,進了道觀別亂跑,等許家人走了再玩兒去。”
她們往道觀小住,自然是收拾出後面僻靜的精舍齋房來的。
前頭香客再多,與她們都不相干,便也就談不上什麼衝撞不衝撞。
可許夫人也往道觀去,還帶了倆兒子,她要休息,當然也是要在後頭的精舍,那便少不得見面。
溫桃蹊眼珠子滾了兩滾:“就是許媛的那個許家嗎?”
徐月如點頭說是,見林蘅臉色微變:“你現在還喫這個乾醋嗎?”
林蘅才黑了些許的小臉,登時又紅了:“嫂嫂說什麼呀,我就是聽見他們家,便頭疼。”
她爲了證明自己真的頭疼,甚至擡手壓了壓鬢邊太陽穴處。
溫桃蹊抿脣笑,徐月如也掩脣跟着笑。
林蘅撇了撇嘴:“能把好好的姑娘養成許媛那個樣,這家人怎麼不叫人頭疼?”
“那人家不也講道理了,把許媛送走了嗎?一會兒進了道觀裏,少不得要見面的,既然遇見了他家的馬車,人家自然也看得見咱們,不去打聲招呼,顯得沒禮數。”
徐月如拍了拍她手背:“你都要跟謝喻白成婚了,還記着許媛這檔子事兒啊?人都送走了,又不在你跟前礙眼,怎麼還小心眼兒起來?”
現在的林蘅,脫胎換骨一樣的。
徐月如每天跟她生活在一起,感觸最深,是以也就什麼話都敢說了。
剛來京城,或是說,剛見到林蘅那時候,林蘅總是小心翼翼的,弄得她也不敢亂說話,就怕一句話不慎,這丫頭喫心彆扭,心裏不受用,那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把人給哄好的。
林蘅有些無奈:“我真的不是惦記許媛這事兒,單純是覺得,許家人不好相處吧,反正在京城中,能把孩子養成那樣,嫂嫂叫我怎麼說?”
她一面說着又嘆氣:“人家家裏把許媛寶貝上了天的,愛如掌珠,可偏偏因爲我,不得不把姑娘送回老家去……”
她略想了想:“我也問過謝喻白,到底跟許家說了什麼,他也不肯跟我講。
但我後來也想得通,無非是覺得,姑娘今次丟人丟大發了,追着謝喻白身後那麼久,謝喻白一轉臉,看上我,處處捧着我,我反倒愛答不理的。
論出身,許家自然覺得,許媛高出我一大截,我不過商賈出身的女孩兒,怎麼跟許媛比?
越是這樣,才越是丟人呢。
丟人就算了,許媛還不自知,也不肯收斂,弄的連許家的臉面一起丟了。
再加上謝喻白跑去許家不知說了一車什麼話,這纔不得不把許媛暫且送走,避一避這個風頭,省的京中風言風語,好好的高門貴女,倒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說了一車的話,捏了塊兒糕往嘴裏送。
溫桃蹊眼珠一轉:“說不定,許夫人心裏還惱你呢。”
“就是這個話啊。”林蘅咬下去一口,紅豆糕是軟糯可口的,卻又不至於過分甜膩,恰到好處,“人心都是偏的,誰家的孩子誰心疼,人家難道來心疼我嗎?
所以見了面,也是彼此尷尬。
我還想呢,說不得因爲我,許家連乾孃和嫂嫂一同惱了,就是一直沒跟嫂嫂說過這事兒而已。
謝家風光大聘,幾十箱的聘禮擡進齊家,又特意請了忠肅侯夫人來保媒,給足了我臉面,這不更打許家的臉嗎?”
她說的這些,徐月如是明白的:“你也不用想這些,再怎麼樣,如今事情也定了,許家惱了又怎麼樣?橫豎場面上,大家總要過得去的。
咱們這不是偶然遇上嗎?一會兒進了道觀裏,打個照面,算全了禮數,誰也不會真坐下來跟許夫人促膝長談,這些事兒,母親又不是不知道的。
再說了,她就算因爲許媛的事情惱了你,惱了咱們家裏,又能把咱們怎麼樣?
你想這麼多,倒把他們家當回事兒似的。”
林蘅心說我也不是把他們當回事兒,單純就是不想跟他們家的人有任何的牽扯而已。
溫桃蹊顯然看穿她心裏想什麼,其實徐月如未必看不穿,只是不點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