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隨傳隨到
等人都盡走了,溫桃蹊才神色慌張的去扯溫長玄袖口:“二哥。”
她話音咬的重,聲音裏透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在害怕。
這裏是京城,不比當日在杭州。
在杭州時,陸景明尚能與韓知府周旋,自己在外頭籌謀一番,脫身出來。
現而今在京中,一把大火,燒的又是戶部和內府司的賬本。
這罪過忒大了。
京兆府的官差來的這麼突然,事情發生的也這麼蹊蹺,陸景明是沒有一絲防備被帶走的,他還能爲自己籌謀什麼?
便是齊明遠和謝喻白……
溫桃蹊心頭惴惴不安,慌亂得很。
這是牽扯到選皇商這事兒的,就沒有小的。
上次陸景明說,要做這個皇商,將來的日子,就總在風口浪尖。
她心裏是有準備的,只是沒想到,來的會這樣快。
溫長玄反手拍了拍她手背,是安撫的。
齊明遠臉色陰沉難看:“我先回去了。”
他起身要走,溫長玄嘴角一動:“會有事嗎?”
齊明遠回頭,目光掃過溫桃蹊。
小姑娘把緊張的情緒全都寫在了臉上了。
他認識溫桃蹊也這麼長時間了,她總在蘅兒左右,形影不離的,月如也對她讚賞有加,他知道,這是個很穩得住的姑娘。
蘅兒是端方老成,溫家小姑娘,其實也沒差多少。
不然她兩個如何做了閨中密友的。
他很少見溫桃蹊有慌亂的時候,一點兒主意和章法都沒有了。
他抿脣:“恐怕會有些棘手,但不會有性命之憂。”
溫長玄鬆了口氣,溫桃蹊卻越發緊張。
謝喻白看着,不免搖頭:“也不用慌,我去託人打聽打聽。他眼下也只是被傳到堂上去,京兆府沒憑沒據,至多把他叫去問話罷了。”
“可是……”
溫桃蹊終於忍不住:“可是沒憑沒據的,就要把人帶走嗎?”
“皇商無非在他和林月泉之間,官家送了這些賬本出來,就是對他們的最後考驗,林月泉的賬本被燒了,不管怎麼樣,是在他府上燒掉的,他總有監管不力的責任。”
齊明遠深吸口氣:“那都是戶部和內府司的舊案,能拿出來,雖不要緊,卻也要完好無損的還回去的。”
所以林月泉的賬本毀了,擔了責任的,得罪了戶部和內府司的大人們,更要緊的,是官家對他兩個的考驗,只怕他就過不去了。
受益的,只有陸景明。
所以霍雲章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把人帶走去問話,也無可厚非。
溫桃蹊明白一個道理。
胳膊擰不過大腿。
來了京城,就得照着京城的規矩辦事兒。
由不得他們這樣的人過分放肆。
小姑娘腦袋低垂下去,尖尖的下巴要戳到胸前去一樣。
溫長玄無聲嘆息,站起身來,送齊謝二人出府去。
臨到了府門口時,齊明遠站定住:“我一會兒叫蘅兒來陪着她,你也開解開解她,事情出的突然,可也蹊蹺,橫豎還有我們在。這個皇商,是我們攛掇着子楚去爭的,不能說出了事,我們卻保不下來他。你叫三姑娘放心。”
溫長玄說知道:“你心裏有數嗎?”
齊明遠搖頭。
謝喻白麪沉如水,神色淡漠的:“受益的是陸景明,難道就不是林月泉嗎?”
齊明遠一擰眉:“別胡說了,沒影兒的事情,這時候慎言吧。”
謝喻白有些不屑,但到底不是衝着齊明遠,別開眼,訕訕的收了聲。
溫長玄心裏大概明白,送了他兩個離去纔不多提了。
·
京兆府的大堂和杭州知府衙門很不同。
陸景明聽徐天德說起過,從前京兆府衙門是在城西的,有些偏僻,遠離了宮城。
那個時候京兆尹府並不受天子器重。
畢竟在外有刑部大理寺,在內還有內府司可供驅使,京兆府的地位實在不怎麼樣。
而每一任的京兆府尹,更是做的戰戰兢兢。
京城中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們出面,可京城達官顯貴太多了,三品四品的官兒隨地一抓,就是一把,京兆府尹誰也不敢得罪,跟誰都陪着笑臉。
就這麼着,三年間,府尹就換了四個,全都是主動請辭,求着吏部的大人幫着求情說好話,外放去了。
人家寧可到外阜去做官,也不肯在京城受這個夾板氣。
官家沒了法子,這才點了霍雲章來做這個京兆府尹。
霍雲章那本是要入部入閣的人,爲這個,福寧大長公主還鬧過一陣,但霍雲章本人倒不覺得有什麼,安撫了大長公主,欣然接受了。
打從以後,官家親自點了宮城內緊挨着吏部的一處小殿,做了京兆府的辦公之所,又在挨着宮城的上善坊中重新爲京兆府選了府衙。
京兆府搖身一變,成了最靠近權力中心的所在。
那霍雲章素來行事,也絕不肯看任何人臉色。
倒真是個……秉公清直的。
一直等到了堂上時,陸景明才見到了霍雲章本人。
四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三十來歲的模樣,保養的很好。
他家中本有爵位,又是皇親,自有一番貴氣。
陸景明跪拜行過了禮,霍雲章叫他起身來:“陸掌櫃不算嫌犯,站着回話吧。”
他眉心一動,旋即起身來,立於堂下,卻一言不發。
霍雲章同時也在打量他。
陸景明和林月泉,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林月泉把鑽營算計都寫在了眼睛裏,陸景明嘛——他聽說過陸景明的爲人與行事,未必是個君子,可他看起來乾乾淨淨的,若未曾瞭解,不曾深交,大概在第一眼,便只會覺得,這是個君子,道存目擊,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了。
“林掌櫃家中失火,陸掌櫃知道嗎?”
陸景明態度端的是不卑不亢,搖頭說不知。
霍雲章哦了聲:“陸掌櫃和林掌櫃從前不是摯友嗎?如今同在京城,卻少往來走動?”
陸景明脣角上揚,眼眯着,噙着淡淡笑意:“大人說笑了,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年少時沒有利益糾葛,沒有諸多大事小情橫在中間,更誰都能做朋友,也都能是摯友。長大了,人情世故複雜了,哪來那麼多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