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憑你也配
齊明遇再不情願,也不能不叫他夫婦兩個進門,於是還得壓着脾氣,引着他們一路入府中去。
這是齊家的祖宅,佈局格調最典型的蘇州園林式樣,徐月如一路走來,不免咂舌,真是好大的排場。
可越是如此,她才越是生氣。
齊家有萬貫家財,卻要苛待六郎一個孩子,小小的孩兒,喫穿用度,能用去多少?
便是到如今,還是這樣。
她一時又覺得齊明遠簡直就是個傻子。
從前她不在意這些,加上知道齊明遠和齊家關係不好,就很少去提起齊家如何,齊家人如何,唯恐齊明遠心裏難過,所以徐月如也不知,蘇州齊家,家底竟是如此殷實的。
這樣大的家業,本就該有六郎一份兒,他倒悶不吭聲的,就這麼不爭不搶了?
要不是爲了林蘅,他恐怕還不會回來要他這一份兒呢。
憑什麼呢?
這些錢財,徐月如是不放在眼裏的,可人活着,爭的不就是一口氣嗎?
方纔在府門口,齊明遇的態度,她全看明白了。
如今六郎身領六品職,供職於六部中,齊明遇還敢這麼跟他說話,可想而知,從前是何等的囂張跋扈,頤指氣使。
而一路走來,齊明遠有一句沒一句的同她說,她才知道,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二房和三房的孩子,齊明遙行二,齊明達行三,齊家四姑娘是齊明遇一母同胞的,五姑娘是三房庶出的,六郎行六,這嫡系一脈,其實也沒有幾個孩子。
徐月如暗暗的掃量過,齊明遙和齊明達兄弟兩個,顯然不如齊明遇這麼理直氣壯。
她就全懂了。
小的時候欺負人的事兒,他們倆沒少幹。
以前欺負六郎欺負的歡,現在成了慫包蛋,真是草包。
等到一直入了正堂中,徐月如才見到齊家如今的當家主母,齊明遇的髮妻,雲氏。
雲氏生的還不錯,鵝蛋臉上一雙桃花眼,是溫柔的,無害的,但想想她乾的事兒,徐月如對着那張臉,也喜歡不起來。
她好似也無心與他們夫婦親近的,只是往齊明遇身旁靠了靠,迎着人往主位去坐下,自己挪到了另一側去坐,連一聲招呼都沒跟徐月如打。
徐月如也不稀罕。
但是他們從來不讓六郎好過,如今他們憑什麼過的舒坦?
於是纔剛落了座,徐月如一挑眉:“回來的匆忙,也從來沒見過大嫂,不知道大嫂喜歡什麼,六郎說他也不知道,便什麼也沒給大嫂準備,等改明兒我請大嫂外頭逛去,大嫂喜歡什麼,只管看了合心意的拿,就算是我送大嫂的了。”
雲氏面色微變:“一家人,哪有這些客氣,我什麼也不缺,什麼都不短,弟妹有這份兒心就很夠了。”
她一面說,一面才又去虛點向徐月如他們夫婦對面的位置上。
綠衣的錢氏是齊明遙的髮妻,剩下那個,看起來一臉精明樣,一直拿眼睛掃量審視她的,是齊明達的髮妻,小云氏。
之所以是小云氏,是因爲雲氏告訴她,那是她的族妹。
一臉的驕傲得意。
這天底下的好人家死絕了不成,嫁給齊家郎君,得意成這樣子。
沒眼界的東西。
徐月如略一擰眉,對小云氏的目光,感到不適。
齊明遠顯然也看到了,冷着臉叫三哥:“三嫂總盯着月如看,這不合適吧?月如性子內斂,是個靦腆的人,她認生,第一次見你們,三嫂想幹什麼?”
齊明遇咬緊了後槽牙。
徐月如靦腆?內斂?認生?
他可一點兒沒看出來。
方纔府門口,咄咄逼人的,好像不是她一樣。
小云氏也沒料到齊明遠說話這麼直接,當下面上一紅,忙就挪開了眼去。
徐月如心下冷笑。
一家子,沒一箇中用的,一羣草包。
倒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話。
雲氏掩脣咳了聲:“弟妹生的好看,就連我見了,也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的,六郎是個有福氣的……”
“六郎的福氣,也是靠他自己掙出來的,苦讀高中是靠自己,文采斐然被蔣夫子一眼相中是靠自己,蔣夫子從中保媒,我父親是最疼我的,那樣挑剔,也對六郎再滿意沒有,這也是六郎自個兒掙出來的,這福氣,可不是憑空落在他頭上,更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
她還挺不謙虛的。
雲氏臉上的笑僵了僵,有些尷尬。
齊明遇實在聽不下去:“六郎,家你回了,門你也進了,你們夫婦兩個,從府門口就對我出言不遜,現在見了你大嫂,又咄咄逼人,想幹什麼,你直說。”
這就是不打算寒暄客氣了。
也挺好的。
徐月如側目看去,齊明遠眉心微動:“我是齊家長房嫡子,我母親也是父親三書六聘,明媒正娶的妻,規矩禮數我都曉得,在大哥母親的牌位前,我母親自然要執妾禮,但她仍舊是齊家的當家主母——”
提起亡母,齊明遠臉色不怎麼好看,語氣也有些森然:“大哥當年是怎麼把我母親趕出家門,攆去的莊子上,我母親又是如何孤零零一個人,悽苦過身,我都可以暫不計較,只有一樣——這麼多年,大哥一個人把持着齊家的家業,到如今,該我的,是不是,也該還給我了?”
齊明遙和齊明達兄弟倆倒吸口涼氣。
還真讓大哥猜着了。
這小畜生是回來討債的。
他前途無量,又娶了樞密使家的姑娘爲妻,還要惦記家裏的這份兒家產!
若要叫他分了去,那往後公中便少了一大筆的銀子,他們二房和三房,本來就是仰着着大房過活,大哥這些年,對他們還算寬和,公中紅利,每年也能分給他們不少。
但公中的一切,都是長房獨得的,齊明遠是該有一份兒……但真叫他拿走了,他們往後還分什麼!
齊明遙一咬牙:“你成婚半年都不回家,當初領着新婦回蘇州,也只是到父親墳上去祭拜,連家門都不肯進,你還當你自己是齊家的兒子嗎?如今倒好意思來跟大哥搶家產。”
“搶?”
齊明遠把這個字品在舌尖上,細細的品了一回,倏爾笑了:“二哥,該着我的,也算是搶?那不如咱們來算算,當年你們趕走我母親,算什麼?忤逆不孝,這罪名,你們誰願意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