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混賬老婆
林蘅的賬冊其實也簡單。
從小到大寧溪院中新添置了的東西,十五年,一本帳冊上,攏共也不過十一二頁。
至於她每歲收到的生辰禮物,倒是多些,但也都有數,每年來來回回的,其實也都是那些東西。
譬如她日常用的赤金小手爐,做繡活時候去領來的金絲銀線孔雀羽等等此類。
只是溫桃蹊看着又難過。
大事小情,真是事無鉅細,把什麼都給記下了。
林蘅先前嘴硬,說什麼,她只當家裏的孩子們都是這樣的。
本來溫桃蹊沒多想,眼下見了那賬冊上所記之物,便知她是在嘴硬逞強。
這哪裏是把她當林家的嫡女在養,分明不過當她是客居,偏還沒有對待客人一般的客氣。
又要揉搓她,又要記她的賬。
林家老太太既是真心愛護林蘅,那她此舉,便是爲深遠而計,怕就防着有朝一日,張氏翻臉不認人,要同林蘅清算。
或許是林蘅的嫁妝上,或許是林蘅的聘禮上,諸如此類,只要她想發作,就總會有由頭。
老太太這是防患於未然,也教着林蘅,多個心眼兒,把這些,都記清楚了,免得來日紅口白牙,掰扯不清。
陸景明見她氣的那樣,不動聲色拿腳尖兒去碰了碰她的腳,示意她收斂些。
她這才撇了撇嘴:“我雖也會看賬,但不曉得這些東西都要多少銀子。”
她嘀咕着,把賬冊遞給陸景明:“你手上有當鋪,有金鋪,你大概瞧一瞧?”
陸景明無奈搖頭,卻也還是接了過來:“你方纔翻看時,我大概看過了,桌椅板凳羅漢牀一概不算,自都留在林家,至於每年做來的新的牀褥紗帳,也一概都不算,那都還是林家之物,林姑娘手邊官場用的,譬如你的小手爐,你的銀紅紗,你要是想帶走,這些都不值多少,至於你每歲生辰之禮,我估摸着,約有個三四萬兩的。
不過這是大概的,做生意講的是坐地賣貨坐地價,咱們歙州一根赤金簪子許十兩,杭州說不得只五兩,我瞧這冊上所載,還有未打磨的寶石一類,這東西只能拿到鋪子裏,叫老先生上眼,看過了質地成色,當面定價的。”
外頭這些,林蘅不懂,溫桃蹊倒是一知半解,但是她只能裝作不懂。
陸景明把話說完了,林蘅淡然搖頭:“沒有什麼慣常用的,那些我都不要了的,只算上我的衣物首飾,就夠了。”
溫桃蹊嘴角一動,大概想勸什麼話,陸景明又拿腳踢了她一回,叫她閉嘴。
她有些惱了,上了手,照着陸景明胳膊上,掄圓了胳膊捶了一拳:“你沒完了?老踢我做什麼!”
她叫囂完了,纔去挽林蘅的手:“姐姐又不是外人,你倒弄得我們生分了,平日看你那樣精明能幹,怎的這般不知分寸?你再踢我,我可惱了!”
陸景明面上閃過尷尬。
得,倒成了他多此一舉了。
林蘅心小,他哪裏是怕她說多了得罪林蘅,那不是怕她說這些,惹得林蘅傷心難過嗎?
爲她着想,她不領情,還要打人,還要叫囂。
偏偏卻又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溫桃蹊哼一聲,轉頭又去叫姐姐:“那些東西,憑什麼就不要了?”
林蘅在她手背上按了一把:“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爲我好,即便是要走,也要體體面面的走,橫豎已經要還這九萬兩,也不多這一兩樣的東西,可是桃蹊,那些東西,於我而言,不過身外之物,那些衣物首飾,我便都不要了,也是行的。
我如今,只想儘快與林家劃清界限,再不要往來,至於其他的,就這麼着吧。”
溫桃蹊抿脣。
她知道林蘅說的是真心話。
那些衣物首飾,又何嘗不是身外之物。
只不過那些都是爲她量身做的,她就算不要了,張氏八成也拿去燒了,又或者,存了心噁心她,拿去送人,給城中的乞丐們,那才真是作踐。
都是林蘅貼身的東西,哪能叫張氏這麼亂來。
所以……
溫桃蹊又從陸景明手上拿了賬冊回來,仔仔細細的翻看過一遍,沉着臉:“你貼身的東西,一樣也不能留在林家,你每一季做兩牀新的被褥,十五年這合計下來總共是個……”
她頓了聲,掰着指頭去算。
林蘅側目看她,陸景明也在看她。
她算了好久:“七百五十兩。還有你用的赤金小手爐,這也要帶走,這個桶,這幾套茶具,還有……”
“你算錯了。”
陸景明揉着眉心,聽着她喋喋不休,卻始終沒發現,自己算錯了賬,只得出言提醒。
溫桃蹊一愣:“我哪裏算錯了?”
“林姑娘十五年四季牀褥,總共是八百一十兩銀,也不知你是怎麼算的,能算出這個數來……”
他聲音漸次弱了,是因爲她虎着臉,他就不敢說了。
林蘅笑出聲,摟了溫桃蹊往懷裏帶:“這麼着吧,請個賬房先生來,按你說的,這幾樣,也帶上,你別算了。”
“你們這是不相信我!”她從林蘅懷裏掙出來,一跺腳,“我還沒說完呢……”
林蘅忙上了手去把那賬冊抽出來:“好姑娘,你別算了,你再翻看會兒,便是全都要帶走的了,除了那移不走的花草樹木,屋裏的桌椅板凳多寶閣,還有什麼,是你想叫我留下的?”
這倒是。
要她說,連那些桌椅板凳也一併都帶走纔好呢。
再不然,付了銀子給林家,叫林志鴻尋了人來,當着她們的面兒,把那些都劈了,燒了乾淨。
但林蘅顯然不肯。
這牀褥手爐還有茶具,已經是林蘅最大的讓步。
她細想了想,把這些帶走,也差不多了。
於是撂開手:“那也不必請賬房先生,這不就現成站着一個。”
林蘅揉她:“叫陸掌櫃給咱們做賬房先生,你真好意思開口呀?”
溫桃蹊顯然還在爲她算錯的七百五十兩而賭氣,白過去一眼:“我怎麼不好意思開口?他不是挺能算的嗎?他不是搭眼一瞧,心裏就有數,知道我算錯了嗎?這麼好的賬房先生放着不用,暴殄天物,姐姐好糊塗。”
這便是使小性兒了。
林蘅不好說什麼,左右是人家兩個人的事兒,她只好笑着去看陸景明,果然……
陸景明非但不惱,眼中還盡是寵溺:“你吩咐的,別說是賬房先生,就是去做個伙房的幫廚,我不也得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