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他的心意
溫長玄他們決定了明天一早就動身,離開德臨縣。
本來說是鬧山賊的事兒,多住幾天也沒什麼,可想在越想越不對勁兒,何況還把孫全生給得罪了。
今天鬧這麼一出,孫全生看起來也不是個什麼心胸豁達的,保不齊過後還要找他們麻煩,又或是暗地裏使手段,坑他們一把。
人家都說,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在明,孫全生真生出別的心思來,那就是躲在暗處,橫豎他們喫虧,偏溫長玄和陸景明兩個都是最不肯喫虧的人,於是合計了一番,明日便動身啓程,趁早離開德臨。
至於那夥子山賊。
先前既然覺着不爲着人命,現而今又驚動了他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貿然行動。
孫全生又不是真的爲了幫他們追查山賊才留下他們的,留在這兒還不夠心裏膈應的。
一行幾人出了茶樓,溫桃蹊拉了林蘅說要四處去逛一逛,反正明日就走了,在這兒住了幾天,其實也沒好好的轉一轉。
溫長玄看她今兒心情不錯,就放她去了,又怕掃了她的興致,便只吩咐了長隨小廝悄悄地跟上去而已。
陸景明倒沒急着跟上去,陪着他們往客棧方向走出去越有一箭之地,才藉口要走。
溫長玄看他那樣子,也知道他想幹什麼,可心裏再不情願,腿長在陸景明身上,他還能拉着陸景明不叫他跟上去嗎?
胡盈袖那裏倒是小嘴一撇。
真是有了心上人,就不管她這個做表妹的了。
眼看着陸景明走遠了,溫長玄黑着臉:“你不攔着他?”
胡盈袖咦一聲,側目去看他:“我爲什麼要攔着?”
嘖。
這兄妹倆。
胡盈袖或許年紀小,有時候任性,但她可一點兒不傻。
這姑娘最精明,親疏遠近,再沒人比她分的更清楚。
她纏着陸景明怎麼胡鬧都成,旁人別想挑撥一點兒。
溫長玄索性收了話頭,也懶得理她,揹着手,徑直往前走去,刻意的同胡盈袖保持一定的距離來。
卻說那頭溫桃蹊拉了林蘅四處逛,倒也沒什麼想買的,也不大有瞧得上眼的,不過是逛個熱鬧。
而且要說起來,德臨這個地方,還是挺有意思的。
溫桃蹊手一擡,朝着斜前方虛空一指:“人說登高望遠,姐姐瞧那小樓,看着還聽氣派的?”
林蘅順着她手指方向望去,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單要從外頭看來,是還挺氣派,至少在這德臨縣城之中,確實算得上氣派了,就是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
目下這大白天的,這地方也是開門做生意,可是冷冷清清的,隔三差五有客往來,也大多是男子。
直到一個男人酒氣熏天的從裏頭被丟出來,門口站着的女人幾乎袒胸露乳,那衣裳的領口子開的那樣大,外衫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林蘅才恍然明白,這是個什麼去處。
溫桃蹊顯然也反應過來,訕訕的收回手,一張小臉兒漲的通紅:“我不知道……”
“你還說!”
林蘅在她腰窩上輕擰了一把,張口啐她。
“三姑娘養在深閨,歙州城的街頭上,又沒有這樣的花樓,她不認得,這很正常的。”
陸景明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摺扇來,拿在手裏,倒看出些風流倜儻的意思來。
偏給他看見了!
歙州街頭的確沒這樣的去處。
不過溫桃蹊還是知道的。
當年三哥哥在外頭應酬,一時喫多了酒,被人拉去了勾欄瓦舍,一夜未歸,在外風流,差點兒沒叫二叔大棍子把他給打死。
歙州城西南角處,那一整片,都是這去處,煙花風流的腌臢地,自然是在街頭見不着這樣的小樓的。
想來杭州也差不離。
德臨縣沒那麼大的地界兒,這樓子就這樣立在街頭,青天白日的還開門做生意……
溫桃蹊在心裏罵了兩句,才扭臉兒去看陸景明:“你怎麼又跟着來?”
陸景明倒也不否認,一挑眉:“我怕你……你們不安全。”
能有什麼不安全!跟了這麼多人呢!
別以爲她不知道——
溫桃蹊好整以暇的看他,又往他身後看:“我二哥叫人跟着我們,這都跟了一路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陸景明嘴角上揚,要不是溫長玄身邊兒調教出來的奴才太不中用,就是他的小姑娘太敏銳,反正不管是哪一樣,他都覺得高興。
他搖着扇子上前兩步:“方纔路過個書生的攤子,畫扇面題詞都成,我看他有畫好的,就買了一把——”
他一面說,一面把手上動作停住了,扇面兒正對着溫桃蹊:“你看看,畫的怎麼樣?這扇面兒花了我一兩銀子,你要說不好,我得回去找他去。”
這不沒話找話說嗎?
林蘅自覺多餘,又不能走,她聽着陸景明那話,都覺得牙酸。
溫桃蹊心說什麼扇面兒值一兩銀子,他自己就是個能寫回畫的,她二哥也擅丹青筆墨,還要在外頭街邊的小攤子上一兩銀子買個回來。
於是她就斜了眼風去掃,登時臉又紅了。
人面桃花相映紅——她一眼就想到了這句詩。
桃花扇面鋪就,桃花樹下星星一點,是個人影,小小的,但瞧得出,她定睛在看,那小小的人影身上穿的是粉色斗篷,分明是個嬌俏小姑娘。
她想想陸景明送的桃花簪子,還有那個玉雕手把件,甚至他先前還摘過桃花花枝去插瓶,那瓶子是琉璃的,浮雕的也是桃花,全都嵌着她的名兒……
林蘅也去看,看一眼,牙更酸了。
她揉了揉鼻尖:“我剛瞧着前頭有賣桂花糕和綠豆糕的,我去買一些,你等等我啊。”
她實在是待不住了,把手從溫桃蹊胳膊上抽回來,拉了丫頭轉身就走,簡直逃似的。
溫桃蹊欸了兩聲沒叫住人,在心裏嗔怪林蘅沒義氣。
陸景明看她半天不言聲,把摺扇一合:“看樣子是畫得不好——我瞧他眉清目秀的,說家裏窮,要買不起書了,他沒有一膀子的力氣,只有些畫畫的功夫在身上,這纔給了他一兩銀子,叫他畫幅人面桃花來,果然是騙人的,其實連人面桃花也畫不好。”
他轉身真的要走似的,溫桃蹊知道他拿腔作勢,也不攔。
陸景明剛轉過身,等了那麼一會兒,她沒攔,他僵着脖子轉頭看她:“我可找他麻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