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臉都氣綠了
三日後,德臨縣。
開善堂,設粥棚,這種善事,溫家經常做。
前世溫桃蹊沒出嫁那會兒,家裏每個月也是拿了銀子施捨那些喫不起飯,看不起病的窮苦人的,只她一個女孩兒,很少露面而已。
後來她非要嫁林月泉,又下了決心,一定要讓林月泉能夠真正出人頭地,讓父兄瞧得起他,再不認爲她的決定是胡鬧,是任性,所以成婚後,除了那些甜蜜的歲月外,她的確不遺餘力的,以她所能付出的全部,在幫他。
她用自己的嫁妝,和她多年存下來的體己銀子,給他掙名聲。
溫家放粥,她就跟着去放粥,溫家不放粥的日子,她也會用林月泉的名義,買些米麪,買些補藥,做善事,給林月泉留下善名。
乃至於她懷着孩子的幾個月裏,也從沒間斷過——
其實那時候林月泉已經不需要這些了,不,他從頭到尾,都不需要這些纔對。
可她做習慣了,也瞧見了效果,加上想給孩子積福,就從沒落下過。
跟着溫長玄他們往粥棚去,那粥棚入了眼,溫桃蹊便覺得眼前一黑,鋪天蓋地的回憶席捲而來。
“桃蹊,別這麼辛苦了,瞧你這樣累,我心疼的很。”
“傻姑娘,都做孃的人了,怎麼一點不知道顧着自己。”
“我總在外頭奔波,有時顧不上你,你若不愛惜自己些,我要難過死的。”
……
溫桃蹊一陣作嘔,卻要生忍着。
她不願意去回想那些過去,但她控制不住。
所有過往的那些甜蜜,如今於她而言,都是最不堪的羞辱罷了。
事實上,她一直都沒能想通,這一切,究竟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林月泉說是爲了報仇,血海深仇,可是他家裏出事時,她尚未出世。
就算父債子償,她絕沒有怨言,如果爹真的做過,她願意替爹還債,替爹贖罪。
可他利用她,騙了她的全部餘生,這又算什麼?
溫桃蹊臉色隱隱發白。
林蘅看她神色不對,虛扶了一把:“桃蹊,你怎麼了?”
她勉強撐着,穩了穩心神:“可能沒睡好。”
本來這種事兒,是不需要她們姑娘家露面的。
但不知道溫長玄和陸景明怎麼想的,非要把胡盈袖帶上,這帶上了胡盈袖,自然也就把她兩個給拉了來。
而且照溫長玄的說法……仙客來中也未必就一定安全,還是跟在他們身邊,人在他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林蘅雖不知這仙客來客棧中還有什麼危險的,卻也不好多說,總歸溫長玄和陸景明又不會坑害她們,既然做了這樣的安排,便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只是眼下桃蹊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林蘅抿脣低聲叫了溫長玄一聲二哥哥。
李家和溫家結了親,私下裏林蘅倒只是客客氣氣的,但在外頭行走時,她就跟着李清雲去稱呼溫家兄妹。
溫長玄略回頭,自然看見了溫桃蹊的臉色。
陸景明倒搶先一步,真就是一步跨過去的。
要不是礙着在外頭,還有那麼多人看着,恐怕這會兒已經上了手了。
陸景明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後,恨不得把他背後瞪出窟窿似的,卻渾然不理會:“你臉色很差,我陪你去休息一下?”
要陪也輪不到他——
溫長玄過去的時候,擠了他一把:“桃蹊,沒事吧?”
溫桃蹊勉強笑着:“就是下車的時候頭暈了一下,大概沒睡好。”
她看自己哥哥和陸景明都是一臉的擔憂,就連林蘅握着她的手也緊了緊,欸了聲:“我何時就這樣嬌弱了呀?真沒事兒,難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不知道嗎?這又沒什麼好逞強的,況且我從不喜歡逞強的呀。”
這倒也是。
她的確不是太愛逞強的姑娘,至少在過分緊要的事情上,從來讓人省心。
正說話間,孫全生帶着德臨的幾個鄉紳,笑着就往他們這頭靠攏了過來。
姑娘家自然要往溫長玄和陸景明身後躲一躲,不過好在德臨縣雖然是小地方,人卻識禮數。
跟着孫全生來的幾個鄉紳,最年輕的,今年也三十有七了,家中妻妾成羣,兒孫繞膝的,見了幾個小姑娘,雖然詫異於嬌滴滴的女孩兒會出現在這裏,可也沒人把目光在她們三個身上多做停留。
倒是孫全生打完了招呼,又問了幾個姑娘,弄清楚了誰是誰,側身一讓,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回施粥,溫二爺是出了大頭,你的功勞是最大的,你先請。”
溫長玄笑着推辭,臉上的笑卻虛僞的不得了:“還是知縣大人請先,我一介白衣,怎麼敢越過大人去,況且造福鄉里的事情,家父與家兄自幼教導,我自然是不敢推辭的。”
一衆人便又順勢吹捧起他溫家的門風嚴謹,家教如何如何的好,教出的孩子一個個都似溫長玄這樣子爭氣又能幹,云云此類的。
別說陸景明瞭,就連溫桃蹊聽來都想笑。
合着這些人,孤陋寡聞,竟不知她二哥從前最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嗎?
說話的工夫就已經往粥棚下而來,德臨的百姓們倒是極規矩,一個挨着一個的,排着長龍似的隊,極有秩序,一點兒不亂。
見着臉兒生的公子和姑娘,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時不時的還拿眼睛往上瞟。
溫桃蹊大概其的掃視了一番。
還成。
至少渾水摸魚的,確實不多。
她前世施粥放糧,見過不少有手有腳,年輕力壯的男子,就混在人羣中,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就爲了要她一袋子米或是白麪,或是多盛上一碗白粥,兩個白饅頭。
她覺得那些人無恥,卻從來懶得計較。
“這德臨縣的百姓,挺好的。”
林蘅咦了聲:“你這是什麼感慨?”
“自然是見了這長龍隊伍裏的百姓,有感而發的。”溫桃蹊衝着排隊的人羣努努嘴,“老弱病殘,大多是這些人,少見年輕力壯,能幹的男子,可見很是不錯。”
林蘅便明白了,笑着拍她手背:“你這話說的不錯,怪不得人家都說,孫知縣是位好官兒,在德臨縣十幾年,把德臨縣治理的相當不錯。”
可這樣的官兒,怎麼就十幾年都沒有升遷呢?
真是奇了怪了。
要麼是他朝中無人——可他把德臨縣治理的這樣好,要是朝中無人,那便該有背景深厚的來享受他的功勞,把他從德臨擠走,自己來當這個德臨知縣,再大肆宣揚,將孫全生的功勞,都說成是他的功績,這政績報上去,再朝中有人好說話,還愁升不了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