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心中不安
從臨近德臨縣的驛館,到德臨縣,其實也就半日的路程而已。
小縣鎮中民風淳樸,聽說那位德臨知縣孫全生孫大人又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好官兒,把這德臨縣治理的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老百姓們的日子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都能和和樂樂的過日子。
每個月縣衙還會設善堂,開粥棚,一部分的銀子從縣衙的府庫出,另一部分就是縣鎮之中的鄉紳大戶掏了銀子出來,給那些流浪的乞兒們添衣添食,這也全都賴孫知縣調度有方。
溫桃蹊他們一行剛入德臨縣,隨着他們一路從驛館過來的衙役班頭,調轉了馬頭,叫停了車隊。
溫長玄的馬車在最前,陸景明的則行在最尾端。
眼下車隊停下來,陸景明不及多想,便翻身跳下車來,揹着手踱步往前頭而來。
溫長玄那裏也撩了簾子下車。
班頭高頭大馬,並未下馬,不過說話時語氣倒還算客氣:“知縣大人給諸位安排了住處,每日會有一班衙役且護着諸位周全,不會叫諸位出事,眼下恐怕得先跟我到縣衙走一趟。”
溫長玄立時擰眉。
哪裏有這個道理?
他們又不是犯人。
這進了縣城來,連歇腳都沒歇一歇呢,就先要到堂上去問話?
何況一行之中還有女眷。
縣衙安排了住處倒也罷了,還要放一班八個衙役看着他們。
漂亮話誰不會說?
說是護着他們周全的,可原本那山賊殺來時,他們也沒靠着縣衙的官差才脫身,根本就用不着衙役們來保護着他們,說白了,那不就是盯着他們,怕他們一聲不響的走了嗎?
溫長玄臉色不好看,陸景明自然也是面沉如水的。
那班頭是個油子,在德臨縣衙幹了快二十年了,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呢。
似他們這樣富貴人家的哥兒啊姐兒啊的,得捧着,得哄着。
是以他眼珠子一轉,翻身下馬來,往他二人身前湊半步:“知縣大人是個公務繁忙的人,好些時候都不得空,知道驛館那裏出了事,今兒是特意抽出了半日時間,就等着各位到了,先見過各位,把事情大概其的問上一問,您各位也體諒體諒咱們知縣大人的不易?”
這已經是相當客氣了。
溫長玄和陸景明皆是白衣之身,連功名都未曾考取,官差衙役雖也不是什麼正經爲官的,只是縣衙中僱傭來的而已,但怎麼說都是公門中人,更不必說那位縣令大人可是實打實的官場中人。
於是他二人對視一眼。
溫長玄是不怎麼喜歡陸景明總接近他妹妹,但要說護着姑娘們周全,陸景明還是靠譜信得過的。
他側目去看:“那我先前縣衙見過縣令大人,回了話,你陪着她們去安置吧。”
說罷也不等陸景明開口,轉而又去看班頭:“那夥子山賊原就是衝着我們來的,陸掌櫃是剛巧路過,出手相救,我一人前去就行了吧?”
本來這也不合規矩的。
既是衝着他們一行人來的,那自然該他們一行三人都上堂去等知縣大人問話。
只是有女眷,又是大戶的出身,知縣大人先前也交代了,姑娘家不好拋頭露面的上堂,不去就不去了。
故而他笑着點頭:“自然是可以的。”
陸景明嘴角抽動,到底沒言聲,給了溫長玄一個安心的眼神,才重又回到車上去不提。
·
孫全生給他們準備的所謂住處,其實是德臨縣中最大的一家客棧。
聽客棧裏的小夥計說,這家客棧是德臨縣最大的鄉紳吳老爺的產業。
吳老爺和孫知縣關係不錯,人也好,每個月縣衙放粥的時候,吳老爺從不吝嗇的,也正因如此,這仙客來客棧在德臨縣中,也有許多特權。
譬如每歲所得,要給官府上交的稅金,比旁的客棧都要少上三成,又譬如仙客來從來都不怕有不知好歹的外鄉人鬧事兒。
陸景明聽來就覺得有意思。
這位孫知縣,還真是好會做人。
拿着朝廷的便利,成全的竟是他自己的名聲。
他和那位吳老爺,不正是雙贏的局面嗎?但實際上有損失的,是朝廷。
開粥棚施粥是好事,但本不該是這麼個開法。
衆人在二樓安置下來,溫桃蹊不怎麼放心,領了丫頭去敲他的門。
彼時胡盈袖正纏着他說要出去逛,來的路上就瞧見了賣糖人兒的,心動的不得了,但陸景明覺着德臨縣透着古怪,不肯放她去,她正撒嬌糾纏呢,敲門聲就傳進了屋裏去。
陸景明撥開她,上前幾步拉開門,見是溫桃蹊,笑着就側身把路讓開來。
溫桃蹊本來打算進門的,一眼看見了胡盈袖,而胡盈袖的臉也迅速沉下去,她就不願意挪動了。
陸景明一陣頭疼,尷尬的咳嗽:“你是不放心長玄嗎?”
她點頭:“這會兒在客棧安置了,你能幫我到縣衙去看看情況嗎?”
陸景明卻搖頭:“沒什麼好去看的,你們是受害的,孫知縣辦事周全,又不會爲難他。”
但不眼看着,總是心裏沒譜兒。
溫桃蹊摸了摸鼻尖兒:“你認識那位知縣大人?”
陸景明繼續搖頭:“我從沒來過德臨縣,怎麼會認識孫知縣。”
那又說孫知縣辦事周全?
陸景明看她眼底閃過狐疑,大約猜得出她心中所想。
正待要解釋給她聽,胡盈袖提着裙襬靠攏過來:“表哥,你要陪三姑娘說話,我可出門去了,我要去買糖人兒!”
陸景明一把就把人給按住了:“人生地不熟的,到外面去亂跑什麼?”
溫桃蹊眯了眯眼,閃身讓了讓:“那我先……”
陸景明立時就撒了手,胡盈袖高高挑眉:“那賣糖人兒的離着客棧不遠,我帶着丫頭一起,再帶上明禮,總成了吧?”
她一面說,一面陰陽怪氣的:“表哥你就好好陪溫三姑娘說話吧,少管我,啊?”
這丫頭……
陸景明眼看着溫桃蹊臉色都變了,卻也無可奈何。
盈袖這是爲他抱不平,他總不能把人抓來一頓臭罵。
本來兩個姑娘關係倒是緩和不少,好在小姑娘本也不是個十分愛記仇的性子,但是驛館中小姑娘一番強扭的瓜不甜之論調,又徹底把盈袖給惹惱了。
這手心手背其實都是肉,他自己的親表妹,看着長大的女孩兒,他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