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小趙氏都懂,可溫長玄也算是品行端方?
他這些年在外行走,有誰贊過他溫長玄品行端方,是溫潤君子了?
真是自欺欺人,說出這些話也不嫌臉紅。
不過當着她姐姐的面兒,她總不好編排人家兒子。
再說了,她就不信了,溫長玄一個郎君,還能認得出她女兒的貼身物件兒?若認出來了,那纔是天大的荒唐!
趙夫人沉思了很久,朝着門外揚聲叫知雲。
丫頭很快進了門,掖着手做禮。
趙夫人沉聲囑咐:“去叫長玄來,讓他把他說的東西也帶上,他要問你什麼東西,你就叫他自己想去。”
知雲一愣,下意識擡眼掃過屋中衆人,而後喉嚨一滾,當然不敢多問半個字,匆匆又出了門去。
等待的時間,顯得愈發漫長且煎熬。
小趙氏坐立難安,又不相信自己女兒會做這樣的事,又擔心即便女兒清白,和謝家的婚事,趙夫人也不願再幫腔。
她反覆的搓着手,時不時往門口瞧一眼。
趙夫人把她的不安和緊張看在眼裏,茶杯放回去:“你慌什麼?”
小趙氏心一沉:“我沒有。”
趙夫人眯了眼:“你有沒有,我看不出來?”
溫桃蹊和李清樂面面相覷,都不打算插嘴。
小趙氏定了定心神:“姐姐,我求你的那件事,你到現在也不肯給我個準話,偏偏這麼巧,又生出這樣一件事,說實話,我心裏不安寧,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我是爲孃的,總希望兒女過得好,難道姐姐不希望孩子們過得好?”
“我希望孩子們平安順遂,但你瞧瞧,桃蹊平安了嗎?桃蹊順遂了嗎?”趙夫人語氣不好,沒有半分熱絡和親近,“一個女孩兒,燙傷了手臂,先不說錦歡是不是故意的,她總歸傷了人,就一點兒愧疚都沒有?這些天,她跟你說過半個字嗎?我瞧她倒是該喫喫,該喝喝,今天還有心情出門去逛,不然也不會丟了那麼大的臉。”
小趙氏臉色驟變:“錦歡也是你的外甥女,她無心傷人,又是桃蹊自己打算瞞着不給人知道,怕姐姐你擔心,這也要怪在錦歡頭上嗎?難道她不小心弄傷了桃蹊,就該叫她去死嗎?”
“啪——”
趙夫人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動過氣了。
而且那種感覺很難受。
眼前坐着的,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說出口的話,卻一字一句都直戳她心窩子。
她是生悶氣,發泄不出來,堵在胸口,實在難受的厲害。
李清樂是晚輩,不能替趙夫人說話,更不能對小趙氏出言不遜。
可她仍然覺得,小趙氏太過分了。
就算是無心傷人,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了嗎?
何況杜錦歡還是故意爲之。
故而她清冷着一把嗓子:“表妹是不是故意的,一會兒見了長玄,不就都知道了嗎?姨媽這話說的太重了,就算表妹是故意的,也沒有人要叫她去死,咱們還是親戚,又不是強盜土匪,非要把人逼死了去,難道表妹死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嗎?便是桃蹊,她也是個心軟的姑娘,瞞着長輩們,不還有一重,就是怕表妹受責罵嗎?”
好人都是她們做,錦歡就是個殺千刀的了?
而且小趙氏又不傻。
李清樂在這兒含沙射影的,不就是捎帶昶哥兒呢嗎?
小趙氏也去拍扶手,聲兒悶悶的:“你就是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
李清樂面露無辜:“我實在不知是那句話說的不妥,惹惱了姨媽。”
她一面說,一面起身去做禮,肩頭也抖了抖:“姨媽不要生氣,我年輕,嘴也笨,要是說錯了話,還要姨媽指點教導。”
倒成了她無理取鬧,倚老賣老了?
小趙氏一張臉憋的通紅。
趙夫人嘖聲咂舌:“清樂說錯了什麼嗎?”
小趙氏掩在廣袖下的手,死死的攥起來。
從住進來,她就覺得,姐姐待她不似從前親厚,但她只當沒察覺,仍舊盡力表現着姐妹情深,好來日開口提起錦歡的婚事。
姐姐一直沒什麼鬆動,如今爲了這件事,更是一點兒情面也不肯留了。
小趙氏像被人活打了巴掌一樣,臉上生疼,眼窩一時也熱起來,鼻頭髮酸。
她實在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
好像從老爺過身,就沒有一件事,是順順當當的。
“姐姐覺得她沒說錯話,那便是我惱羞成怒,纔拿她來撒氣了——”小趙氏掩脣,聲音哽咽着,“我如今實在不知道,究竟哪裏得罪了姐姐,咱們真的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嗎?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呢?”
溫桃蹊不得不承認,當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哭哭啼啼的撒起嬌,這場面還真是叫人喫不消。
她自己是喜歡撒嬌賣癡的,她見過的姑娘裏,李清雲是,吳秀儀是,就連梁燕嬌,也是這樣,但她還真是沒見過像小趙氏這個年紀的女人,做了三個孩子的娘了,一言不合,哭哭啼啼的……撒嬌?
溫桃蹊感到一陣惡寒,打了個激靈。
趙夫人卻不爲所動,冷眼過去:“你沒做錯什麼,也沒有哪裏得罪了我,只是你也會說,你是爲孃的,希望兒女好。錦歡傷的是我的女兒,外頭的事,要真是她做的,你又怎麼說呢?”
小趙氏猛然擡起頭:“不可能!錦歡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她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李清樂嗤鼻不屑,卻壓下了那份鄙夷。
溫桃蹊低着頭一撇嘴,顯然不屑至極。
果然趙夫人已經冷冰冰的反駁回去:“昶哥兒也是你一手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