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溫桃蹊抱着兔子找上門時,他心情倒還不錯,一眼瞧見她手上的兔子,還有心思玩笑:“你天天抱着不撒手,可見喜歡極了,當日也不知是誰說不要的。”
溫桃蹊摸兔子腦袋的手一頓:“二哥心情還不錯?”
溫長玄給她倒茶:“我應該不高興?”
她斂眸。
他前世銷聲匿跡,她一直不相信,他是聽到風聲之後獨自跑了,後來也託林蘅幫她四處打聽過,知道他私下裏見過一些人,想過一些法子,那時她安心下來,至少二哥沒有在噩耗之上,更雪上加霜的傷她一回,只不過那時一切已成定局,他自身難保,無能爲力罷了,至於後來他徹底沒了消息,她甚至也感到欣慰,至少溫家還有保全下來的。
只是今日看他這般,溫桃蹊一顆心揪起來。
“二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阿孃都愁眉不展,大嫂一直在陪着,我心裏沒個着落,又不敢去煩爹和大哥,纔來找你坐會兒,你怎麼看起來一點兒不着急呢?”
溫長玄兀自忙活着,茶水,糕點,在她身邊兒擺的全乎極了,又去擰了溼帕子,重回到她眼前,拉起她右手,替她擦拭着:“喫點東西,別老摸這兔子,喫完了才揉它。”
替她收拾完,他才往對面坐下:“我爲什麼應該着急?”
他又是一聲反問,看她面露不悅,才又說:“我們是不是分了家?染料坊是不是二房經營,跟咱們都沒關係?”
她呆呆的:“是啊,可爹和大哥不是說,名聲是一家人的嗎?”
“搞不懂爹和大哥想什麼。”他無奈至極,“既分了家,我們也從不插手染料坊的經營,那染料坊走水,庫房被燒,就只是二房的問題,或是經營不善,或是用人不當,但不管怎麼樣,跟我們還有三房,毫無關係,這麼說,你聽得懂嗎?”
其實溫桃蹊還是有些懵然。
一家子骨肉,打斷了骨頭連着筋,還能這麼算的?
溫長玄看她眼神茫然,面露困惑,耐着性子又多解釋了兩句:“我不着急,是因爲本來就跟我們無關,爹和大哥要幫二房,我不能攔着,也不會上趕着去捱罵,但你瞧祖母着急了沒?”
溫桃蹊這才突然想起來。
倒也是,從事發到現在,祖母沒着急,甚至都沒挪動過問,她去大姐姐那兒走過一趟,從大姐姐口中得知,三房老太太也是一樣的。
所以……
她眼神明亮:“所以二哥說的是對的,因爲老太太們跟二哥想的是一樣的,並不是二哥你寡情。”
溫長玄不知道她突然高興什麼,但聽她說寡情二字,板起臉來:“我是素日對你不好?你覺得我寡情?”
她笑語盈盈:“自然不是,是我見識淺薄,以爲此事厲害,方纔見你一點兒不上心,纔多問了幾句的,但我還是覺得,就算跟咱們無關,畢竟眼下爹孃和大哥都這麼上心,二哥你聰明又能幹,在外頭門路又多,就算替爹孃和大哥着想,也想想法子?”
溫長玄也沒看她,轉頭去端茶盞的,一面平聲與她說:“用不着我,這事兒大概有法子解決了,先前陸家阿兄來找大哥,這會兒兩個人應該在二叔那兒,我估計陸家阿兄是有法子解決此事,你就別操心了。”
她拿了塊兒糕往嘴裏送,可還沒來得及細嚼慢嚥嚥下去,溫長玄的話差點兒沒噎着她。
陸景明?
“這不是咱們自己的事兒嗎?他也這麼上心啊?”
溫長玄吃了口茶:“也正常吧,我原來聽大哥說,他的確是從不拿陸家阿兄當外人的,不然我見了陸家阿兄,也不會客客氣氣的。你年紀小,又是女孩兒,不知道這裏頭的事兒,我聽大哥的意思,我常年不在家裏,大哥有好些事兒沒法直接跟爹說,他身邊也沒個商量的人,大概都是跟陸家阿兄商量去了。”
這她可真是頭一次聽說,也第一次知道的。
大哥就那麼信任陸景明?
連家裏的事情,他也拿出去跟陸景明商量?
不知怎麼的,上次大哥遮遮掩掩的藏起的那些賬本,登時讓她心中警惕來。
若是對一個外人都可以言無不盡,毫不藏私,那家中的賬本,即便是些見不得人的暗賬,她是長房嫡女,他的親妹妹,反而防着她,不能讓她看?
溫桃蹊很想問一問,二哥知不知道那些賬本,可是話到了嘴邊,她突然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也許……大哥有苦衷呢?
溫長玄見她猶猶豫豫的,眉心一攏:“想說什麼?”
她心頭一顫,忙遮掩過去:“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染料坊的一把大火,起的挺突然的。”
她岔開話題,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見過三哥的,聽說他給官差使了銀子,叫官差仔仔細細的查看,他覺得這把火不是意外。”
生意場上的事情,實在是說不準。
有人眼紅嫉妒,用這樣的手段坑溫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其實大火一起,溫長玄就有這樣的念頭,不然怎麼就那麼巧,偏偏就燒了庫房了?
他雖不插手染料坊的經營,卻也知道,庫房是不許見明火的,就防着意外走水,多少年平平安安,他記得也就是四年前除夕夜,城中鞭炮四起,說是有火星濺到了庫房的院裏去,天又幹,所以燒起來,但那只是一場小火,很快就撲滅了,庫房裏的東西也沒什麼損失。
這次不同啊。
他沒去看,但溫長恪不會無緣無故覺得這不是意外。
“我也想過,偏偏就燒了庫房,的確是突然又意外,而且那麼巧。”溫長玄手上的茶盞又放回去,他瞧着那描金的茶盞邊緣,“不過衙門定了是意外,大約,就是個意外吧。”
溫桃蹊撇撇嘴,無心開口:“上次說家裏的內鬼,那丫頭查到現在,不也是沒個頭緒,我瞧着倒跟今天這場火挺像的,沒線索,沒頭緒,任誰看了都像是意外。”
她又嗤一聲:“前些日子阿孃都懷疑是不是我們多心,自己嚇自己了。”
溫長玄指尖點在盞沿上,清脆的一聲響,他猛地回望過去:“你是說,同一個人的手筆?”
溫桃蹊自己也愣了,瞪圓了眼:“我隨口說的……”
可無心之言,卻提醒了溫長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