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同意”
這句話是面色煞白的方念璇說出來的。
毛英奇愕然收住後面的話,不解地望向她。
陳無忌也投射來疑惑的眼光。
方念璇神情激動,“無忌曾經摧毀了炎教的聖地幻海,就算他與那個什麼鬼聖女有交情又怎樣炎教教皇會放過他嗎”
毛英奇凝視着她,表情漸漸變得玩味起來,“公主,這方面你大可放心。你們當初在幻海聖殿裏的情形,無忌已經詳細地告訴過我。我認爲,幻海聖殿的倒塌並不是無忌一個人的責任。這一點,相信炎教聖女也心中有數。”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當時陳無忌等人雖然進入了幻海聖殿的核心,但是被炎教聖女玩弄於股掌之間。後來是那個無名老和尚突然出現才爆發了激烈的戰鬥,認真算起來,還是炎教聖女爲了逃命,拋出了陽極真火,才引得老和尚重拳轟出,導致祕道坍塌。
陳無忌也附和道:“是啊。幻海聖殿的倒塌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根據我和聖女那些天的相處,我感覺她還是一個比較容易說話的人。她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冷酷。”
方念璇蹬圓了眼睛,“容易相處好嘛,看來你們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了。哼”
這句話的語氣就太過明顯了。不少人聽出了其中的酸味。
陳無忌識趣地閉上嘴巴。
毛英奇也陷入了短暫的遲疑,畢竟方念璇是她們剛推選出來的領袖,不好太落她的顏面。
李灼夏適時站了出來,她輕輕咳了兩聲,將大家的焦點來過來,“公主,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大夏風雨飄搖,孰輕孰重一眼便知,就讓這陳無忌去西域走上一趟吧。”
方念璇的臉頰上飛起兩片紅霞,她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鬱悶之中一拂衣袖,“好吧。就讓他去吧。成功了有賞,失敗了給他立一塊好碑”
陳無忌豎起兩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訕訕笑着回了句場面話,“必不讓公主失望”
這場關鍵性的會議到此算是結束了。
翌日,大軍開撥。
按照既定的策略,洛州東北部地區的兵力全面撤退,重點放在京城的防禦上。洛州的其他區域則維持必要的暢通。以防長白國人繞過京城轉去攻打其他州時己方支援不便。
不過,在毛英奇與李灼夏兩人的設想中,大夏京城這麼一個大誘餌,長白國人不可能不上鉤。只要攻下大夏京城,不但可以殲滅夏朝的一半以上巔峯戰力,還可以擊潰夏朝人的自信心。畢其功於一役,則其他各州盡爲囊中之物矣。這樣明擺着的好處,樸令正與天海一心不搶着來,有誰會信呢
經過半個月的急行軍,這支大軍終於進入了略顯冷清的京城。
方念璇也終於調整好心態,拿出了上位者的霸氣。進城後立即宣佈戒嚴,繼而傳喚那些沒有追隨方念真去河州的大臣們上朝,命令他們接管各項政務,首要之急是將城中老弱婦孺遣散到朔州,確保城中的糧食足夠守城半年。
她以老夏皇的名義聲討河州的方念真臨陣脫逃,不配做大夏的皇帝。呵斥他早日迷途知返,自行回到京城的祖廟前請罪。又歡迎他旗下的強者尤其是大宗師們棄暗投明。再用她的公主名號召集天下武者前來守衛京城,並任命李灼夏爲新的天威府將軍,不再承認躲在河州的方青等人屬於天威府。
李灼夏隨即在京城守軍前進行了一番熱血的演講,誓言會與長白國人血戰到底。
毛英奇等又找人來寫了一篇檄文,歷數方念真殺弟弒父謀朝篡位,外敵當前不思進取,望風而逃枉爲人君之罪狀。將方念真罵得狗血淋頭,人人得而誅之。
五大派的暗衛在民間推波助瀾,一時間河州騷動,方念真威望大跌。
另一方面,經過短時間的造神,方念璇在鎮北關下領軍殺敵的英姿廣泛傳揚,成功將她塑造成心繫天下蒼生,勇猛不輸鬚眉的奇女子。在這樣的感染下,其餘各州都旗幟鮮明地表態支持,甚至有河州的武者偷偷地跑來京城效忠。
氣急敗壞的方念真則將方念璇等人列爲反叛軍,命令各州的天威府出兵緝拿。但他大勢已去,在五大派與天威府的合力封鎖下,他的政令甚至不能出河州。
方念真氣得吐血,幾乎要舉兵親自討伐方念璇。幸虧方青與東玉木的頭腦還算清醒,勸阻道長白國人正虎視眈眈,一旦離開河州就是腹背受敵之狀,弄不好就真的是滅頂之災了。倒不如坐山觀虎鬥,等方念璇與長白國人打得兩敗俱傷,河州再出來收漁翁之利。方念真這才忍下這口氣,命令天威府舊部與逆天盟加強防備,確保河州萬無一失。
再次回到京城,陳無忌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高樓華屋依舊在,只是容顏改。以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如今都是一些行色匆匆的士兵與武者在走動。
之前京城掀起了一股逃亡潮,十室九空。治安也迅速惡化,不少壞人趁機犯案,搞得烏煙瘴氣。不過,隨着方念璇領軍回防,城中立即爲之安靖。
木龍山的人依然在木龍園中休息。當時毛英奇安排有人手留守,一般的宵小之徒也不敢來這搞事,所以這個簡樸而雅緻的別院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陳無忌一個人回來這邊,大師姐毛英奇還要在外面與各派弟子忙碌要事。
他在其他弟子的帶領下,直接來到後花園中,見到了已經晉級成爲大宗師的葉瀟瑤。
師徒相見。沒有感人肺腑的抱頭痛哭,也沒有其樂融融的閤家歡喜。
陳無忌先捱了一頓連珠炮似的爆慄,他哭喪着臉說道:“師傅,對不起我把墨白師叔燒了,沒能讓你再看一眼他。”
葉瀟瑤捏住他的半邊臉頰,一邊推着一邊恨恨地說道:“叫你們逞強,叫你們逞強”
陳無忌咧着嘴道:“那也是沒辦法嘛。當時只有墨白師叔是我們這邊最強的人。他不站出來我們都得死啊。”
葉瀟瑤用力一甩,陳無忌趔趄着跌到一邊。她踏前幾步,站在小小的池塘邊,驚鴻照影,衣袖翻雲。她紅着眼眶,擡頭斜視着天空,低聲而有力地說道:“天海勝三你這個狗賊,我要殺光你天海家的人”
陳無忌捂住臉,低着頭看地面,不敢出聲。他知道師傅與墨白名爲同門,實則是姐弟之情。不,甚至是在姐弟之上戀人之下的親密情誼。
一朝陰陽永隔,留待前世他生。葉瀟瑤內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陳無忌覺得世間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安慰這一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