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一拳,對於陸離來說不痛不癢,反倒像是一種救贖一樣。
雨薇現在在急診室生死未卜,而他就這麼待在走廊裏默默煎熬,這讓他如坐鍼氈。
擡眼,看着對面眼毛火光的白孟之,陸離突然笑了一聲,臉上的笑容甚至有些變態的扭曲。
那是一種焦躁到了極致卻又無從發泄的壓抑。
“白孟之,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彼此彼此,等雨薇出來之後,你我堂堂正正的打一架如何?”
他迫切的需要發泄。
這個提議對白孟之來說,求之不得。
“好。”
這個插曲之後,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急診室的大門這才姍姍來遲的打開,一個醫生走出來,摘下了口罩,看不出臉上的喜怒。
“醫生,我妻子情況如何?”
陸離第一句問的不是孩子的情況,而是林雨薇的情況,這一點倒是讓那個醫生頗爲讚許。
“先生放心,您妻子已經沒什麼危險了,不過……”
一個轉折,讓陸離的心咯噔一聲。
“您說吧,不過什麼?”
那個醫生有些惋惜的看着陸離,嘆了一聲,擡手拍了拍陸離的肩膀。
“年輕人,你們年齡正盛,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不過你妻子前些日子因爲要保胎強行進補損害了根本,之後最好是給她調養幾個月,也方便以後再要。”
雖然是意料之中,但陸離仍舊還是腦袋嗡的一下子,醫生之後的話,全都被一陣耳鳴給掩飾過去了。
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
他腦子裏此刻不斷的迴響着周維告訴他的那些事情,也不斷回想着送雨薇過來的時候,雨薇那強撐着全身力氣也要讓自己保住孩子的堅決。
可是如今,他該如何告訴她,她辛辛苦苦想要保住的孩子,就這麼離他們而去了?
許是此刻陸離的表情太過難以接受,白孟之和尹柯也不忍說些什麼,而是跟着醫護人員,一起小心地將林雨薇推到了病房。
臨進入病房前,白孟之看着陸離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的背影,薄脣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失去了孩子,這邊和雨薇中間也產生了巨大的嫌隙。
陸離這一次,怕是真的要三振出局了。
雖然作爲情敵,成功將這一個威脅最大的人踢出去很值得高興,但是,作爲一個男人,他是有些同情陸離的。
而尹柯更是如此。
換做是他,在知道自己母親和雨薇家族存在巨大恩怨的時候,他也是自私的想要隱瞞下來的。
在他看來,陸離唯一做錯的就是沒能阻止葉氏父女的攪局。
而這一個錯誤,就足以致命。
林雨薇清醒的很快,而她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雙手抱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驚慌的看着身邊的白孟之。
“孩子,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因爲懷孕期太短,所以林雨薇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有什麼不一樣,所以她的心底還是存有一份希冀的。
白孟之目光閃爍,他先從旁拿起了一杯溫水遞過去,聲音儘可能的舒緩柔和。
“等下再說,雨薇,你的嘴脣很乾,先喝點水吧。”
林雨薇呼吸微不可察的滯了一下,隨後恢復正常。
她面色蒼白,有些木然的坐起身來,接過水杯喝下。
放下水杯,她的眼神已經有些淡淡的暗沉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我的孩子他……沒了是麼?”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離正好就在門口,聽着她那種強忍着悲傷也依舊維持冷靜的聲音,越聽,他就越覺得心疼。
內心的愧疚感猶如凌遲一樣讓他疼的幾乎弓下了腰。
不敢進去。
剛纔在外面恍惚了那麼久,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進去看看雨薇,然而只因爲這一句話就讓他退縮了。
白孟之視線移開,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迴應,而林雨薇的目光看向尹柯的時候,尹柯的反應亦然。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看來,是真的沒了。”
林雨薇那雙星亮的眼眸裏,最後一道希望的光瞬間破滅。
其實在恍惚之間,她就有過這種預感,她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但是人總是僥倖的,她也是這樣。
只可惜,最終給她的結果,卻是最壞的那一個。
林雨薇整個人就像一朵瞬間枯萎的花,那一瞬間氣息的變化,讓白孟之都嚇了一跳。
“雨薇,沒關係的,醫生說了,你只要好好調養,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就算再有,也不會再是這一個了,而且,流着相同血脈的孩子,不會再有了。”
後半句話,林雨薇說的很平靜,但是門口聽到的陸離卻只覺得心口被人狠狠地撕裂了一樣,痛的難以呼吸。
雨薇的意思,是表示以後都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不再有相同血脈的孩子,雨薇,這是狠了心的不會再原諒他了。
白孟之看着林雨薇蒼白的樣子,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一個母親失去了孩子,這樣的痛苦,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感同身受的。
“雨薇……”
“什麼都別說了,孟之,我有些累了,你們,先出去吧。”
林雨薇疲憊的閉上眼,逐客之意萬分明確,白孟之和尹柯也知道此刻這個消息只能讓林雨薇自己慢慢消化,因此,對視一眼,都聽話的起身,朝着門口走去。
“見到那個男人,幫我轉告他,他沒能保住我的孩子,那麼我也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了。”
此時已經走到門外的白孟之自然看到了緊靠着牆壁,站在門口的陸離,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忍,但隨後消散殆盡。
“我知道了。”
而且不必要我去轉達,他已經聽到了。
這或許,就是最殘忍的宣判吧?
病房門關上,林雨薇這才緩緩滑落縮回被窩,慢慢用被子蓋住自己全身,在病牀上蜷縮成了一團,雙手緊緊地抓着自己腹部的衣服。
那麼緊,那麼用力,幾乎恨不得要將衣服抓破一樣。
彷彿這麼做,就能讓那個原本待在她肚子裏的孩子重新回來一樣。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自己不注意,她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這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