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之中，雪尊滿面無奈，顧浩然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環顧着那片濃濃黑霧，眼神閃爍着危險的寒芒：“看來當年老傢伙冰封天地，終究還是留下了一個真正的餘孽。這傢伙藏了這麼久，若無絕對的把握，想必也不會冒失的出現在你面前。”
“怎麼樣，可有把握斬了它？”
顧浩然轉頭看向雪尊。
雪尊收斂起那一絲無奈之意，不甘道：“如果我再進一步的話……”
“好了好了。”顧浩然擺擺手打斷了雪尊的話，“怪我，多餘問這個問題。以你的脾氣，如果有把握斬了這鬼東西，也不會想跟鹿夫人借劍。”
雪尊嘴脣微顫，並沒有否認。
其實顧浩然會如此突兀的出現在這裏，雪尊就已經明白了那位婦人的態度。
多年以前，鹿族幾乎被四海王庭抄家滅族，只因那柄很可能會威脅到王庭地位的‘劍’。
之後殘存的鹿族族人，一部分人認爲這柄劍已經沒有再次出世的可能，繼續堅持下去，早晚有一天，就連真武域都不可能容得下他們。
雪尊正是這部分人之一。
他對於那些癡迷於創造最強之劍的族人極爲不解，哪怕鍛造劍胎的工匠，正是他的父親。
但雪尊還是不能理解這種癡狂，甚至還怨恨過他們，若非是這柄最強之劍，鹿族也不會有這種滅族之災。
而這樣的分歧，導致鹿族分成兩派，其中堅持要繼續溫養最強之劍的族人，帶着劍胎遠走，隱居於世外。剩下的鹿族族人，以雪尊爲首，留在了大雪州，等待着四海王庭再次出現，給那些慘死的族人報仇雪恨。
那位居住在老街深處的鹿夫人，便是帶劍遠走的鹿族頭領。
同時也是雪尊的親姐姐。
兩人之間留下了這般不可調和的矛盾，若非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雪尊無論如何都不會向自己的姐姐低頭借劍。
“那柄劍雖然已經煉成，但你很清楚，最重要的並不是劍，而是用劍之人。”顧浩然看見雪尊臉上那一抹不甘到極點的表情，輕聲說道：“鹿夫人的意思是，就算將那柄劍帶到你面前，你也用不了它。”
雪尊抿了抿脣，不甘道：“那柄劍的劍胎，是我父親打造的。原本，那就是我的劍。”
“可你已經有了白鹿劍，這是鹿族最強大的傳承武靈。”
顧浩然平淡道：“其實在你接受了白鹿劍的傳承之時，你就已經失去了握那柄劍的資格。”
“等到那個孩子提起劍，一切就來不及了。”雪尊嘆息一聲，倒沒有責怪顧浩然的意思。
他畢竟是鹿夫人的親弟弟，對於自己那位姐姐的執拗，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就算顧浩然身份再特殊，也沒有資格左右她的決定。
“別怪鹿夫人，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向四海王庭復仇。只是今日這般局勢，就算我將劍帶來，你也絕對斬不了它。”
顧浩然寬慰一句後，長袖展開，從中抖出了一副畫卷。
將畫卷雙手捧住，顧浩然嘆氣道：“想不到，最後還是要靠那老頭子留下來的寶貝來救命。”
看到畫卷的雪尊眼神微變，“這是吳前輩留下的……”
“嗯，這是那老頭留下來的最後一道‘天人本源’。”
顧浩然點了點頭，“除了你手裏那一道，我二師弟手裏有一道，最後這道，我本想拿來給小師弟防身。”
“可惜了啊！”
顧浩然沒再繼續說下去，目光漸冷，彷彿一眼看穿了黑煙深處，那個隱藏起來的‘妖獸’。“能死在老頭子最後一擊之下，你這廢物，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濃郁的黑煙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旋轉起來，凝聚成了一個旋窩，不斷向顧浩然與雪尊兩人壓去。
雪尊見狀，手握白鹿劍，充當着‘護法’的角色，劍光飛縱之間，斬碎了一縷縷靠近的黑
煙，並且沉聲道：“你需要多久？”
“十個呼吸。”
顧浩然立刻回答。
言盡於此，已不必再說什麼。
雪尊知道，這十個呼吸就將是分出勝負的關鍵。
而他絲毫不懷疑，當顧浩然展開那副畫卷以後，到底能不能結束這場戰鬥。
因爲那可是一尊見神強者留下的本源，所謂天人，哪怕只有一道氣息，那也是鎮壓萬里的驚天氣概！
呼！
黑煙深處，一個身影暴竄出來。
那是一名全身都籠罩在黑色鱗甲之下的‘人’。
當然，只是體態與人族相似罷了。
它身上那些鱗甲縫隙裏，燃燒着幽綠色的火焰，修長的軀體顯然蘊藏着極爲恐怖的力量，更加詭異的是，它的面容像是由金屬鑄成的面具，雖然五官栩栩如生，卻泛着一絲冷光，沒有半點表情。
“居然是‘北海’的海神將？還真是藏了個了不得的東西啊。”
顧浩然催動真氣開啓畫卷的同時，看到這具黑甲人，立刻就認出了它的身份，嘖嘖道：“鹿餘，可別死了。”
被道出真名的雪尊沒有回答。
因爲那個海神將已經動了起來。
毫無任何花哨的攻擊，就是快到了極致的一拳！
整個空間都在它這一拳之下泛起了緩慢的透明漣漪，雪尊甚至無法看清它究竟是如何出拳，又是如何來到自己面前的。
他只能憑着一絲意識，擡起白鹿劍擋住那隻拳頭。
拳劍交碰，空間響起‘啵’地一聲，先是極爲突兀的靜止，之後雪尊整個人便化成一道肉眼無法看清的流光，直接被轟進了地面！
雪尊墜落的身形掉進妖獸海，整個‘海面’宛如掀起了驚濤駭浪，重重黑影向上飛起，全是被餘波震起的黑煞！
那些黑煞在飛起的瞬間就已經被震成了粉塵，洋洋灑灑，如同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一擊打落雪尊，此刻卻只過了三個呼吸。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快到連能無視天地界限的顧浩然都露出一絲驚訝表情，臉色有些發白，笑呵呵道：“好強啊，這只是你全盛時期的八成實力吧？如果給你恢復到了巔峯時期，這一拳都能把他打成肉泥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顧浩然單手抓着畫卷，另一隻手掐着印訣，身上那件青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海神將冷漠地看着這一幕，充滿了金屬質感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再次舉起拳頭。但它的動作卻忽然一頓，好像被無形力量扯住了手腳，微微歪了歪頭，像是不解般看着自己的手臂。
那隻手臂上，爆發出無窮幽火，充滿了可怕的力量，然而卻被一道道深紫色的玄奧符文困鎖住，每一個符文之間，都鏈接着透明的小鎖鏈，如同從虛空深處伸出的一般，將它的手臂死死扯住。
“動作很快，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此刻，已經是第五個呼吸，顧浩然嘴角流出鮮血，笑得有些譏諷，“你還記得這副畫卷上的氣息，難道就不記得，那個老頭子還精通衍法嗎？”
“與衍法一脈對陣，居然不先殺我，蠢貨，真不愧是四海王庭的廢物！”
第七個呼吸，顧浩然掐着印訣的手指已經開始顫抖，但另一隻手握着的畫卷卻展開了大半，一股浩瀚氣息散逸出來，連周圍那些滾動的黑煙都有了凍結凝固的跡象。
見此一幕，海神將不斷催動幽火，無數從虛空裏延伸而出的鎖鏈被崩碎。每崩碎一道，顧浩然都會吐出一大口血，這種涉及到‘過去’，‘未來’的封鎖之法，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當然，若非需要將大部分心神放在開啓畫卷上，顧浩然也不會這般狼狽。
終於，在那些鎖鏈崩碎了大半的時候，顧浩然忽然向妖獸海喊道：“鹿餘！沒死的話，給我斬它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