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嘆息道：“除了好奇之外，也算是留個念想吧。萬一我們能逃過一劫，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這裏了。等到了外界，說不定還能遇到你的徒子徒孫，用你的名字換點好處，算是你這段時間用破爛氣血丹坑我的報酬吧。”
高老頭瞪眼道：“小兔崽子，老夫做的氣血丹，那是最好的！怎麼能說是坑你！？”
能夠用黑煞血肉煉製丹藥，這一直都是高老頭引以爲傲的手藝。
然而陸離卻不買賬，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這老傢伙，嘴上說一顆氣血丹就要一隻黑煞的血肉來煉製。上次我偷看你煉藥，發現你就用了拳頭大小的血肉，就煉出了一瓶氣血丹。這麼偷工減料的丹藥，你還敢拿出來換功勳，你真是黑了心啊！”
“臭小子，你偷看老夫煉丹？”
高老頭老臉一紅，緊接着便怒斥道：“煉器師的鍛法，煉藥師的丹方，這可都是獨門手段！你敢偷看老夫煉丹，老夫還沒找你算帳呢！”
“偷看了有什麼用，學你用拳頭大小的血肉煉丹騙人啊？”陸離撇撇嘴，打斷了高老頭轉移話題的行爲，“說來說去，藥宗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顧左右而言他，你難道是藥宗叛徒？”
“我呸！”
高老頭不屑道：“按照輩分來說，老夫可是藥宗如今的太上長老，掌門都是老夫的徒孫輩！”
說罷，高老頭斜眼打量着陸離，“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三百年前來到大雪州，那時的藥宗正在鬧分裂，一方認爲煉藥和醫術不能分家，一方認爲煉藥師的職責，便是以丹道提升武者境界，未來有一天，甚至可能一丹破見神。”
“一丹破見神？”
聽到這句話，陸離就知道提出這個想法的煉藥師，野心絕對不小。
高老頭不屑道：“那可是見神境，什麼丹藥能直接讓武者連破數境成爲天人？不過，藥宗裏有許多人都支持這個說法，其實說到底，不過就是醫者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哪怕藥宗起初的理念，是以丹道治病救人，但身爲武者，雖然不能不死不老，可平日裏想要有病邪入體，簡直比破境還要困難。”
“尤其是不滅境的武者，無論魔門還是正道，練出了一副不滅體，那就是徹底褪去凡殼，邁出了天人道路的第一步。醫者至此也就沒了作用，地位反而連只會煉製尋常養氣丹的煉藥師都不如。”
“所以啊，藥宗就這麼分成了兩派。認爲應該走丹道提升修爲的那一派，佔據了山門跟資源，把醫道一脈都給趕走了。”
說到這裏，高老頭的表情有些難看，又像是有些黯然地說道：“老夫也在那時開始心灰意冷，索性就來了大雪州，多少能做一些事情。”
陸離一直聽他默默將這段過往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般，不可思議道：“你別告訴我，藥宗就是現在的‘觀瀾山’吧？”
“不錯，所謂觀瀾山，其實就是那些老不死趕走了醫者一脈以後，給自己留下的遮羞布。”
高老頭冷笑道：“還妄想以丹道破見神，我呸！”
陸離沒理會他語氣裏的不屑之意，上下打量着其貌不揚的高老頭，“那可是六大聖地之一的觀瀾山，你這老頭居然是觀瀾山的太上長老？”
身爲曾經的玄劍宗弟子，陸離對於正道聖地的認知，比魔門更深刻一些。
尤其是六大聖地之中，唯一不以武力見長的觀瀾山。
正如高老頭所說的一樣，觀瀾山盛產煉藥師，天下間哪怕魔門，日常修煉所用的丹藥，有八成都是出自觀瀾山的手筆。
陸離怎麼也沒想到，高老頭一直說的藥宗，竟然就是當今聖地之一。
“聖地又如何？”高老頭卻不以爲然道：“在大雪州，聖地之人又不算什麼罕見貨色。那幾個明幽老怪，甚
至還有人是曾經的聖地宗主，生死麪前，誰管你是什麼身份？”
話音一落，高老頭自己就沉默了。
他擡起頭看了看那隻類人怪物，慘然道：“不成天人，皆是螻蟻，丹道那幾個老廢物說了一輩子糊塗話，唯有這句話有幾分道理。”
“面對這樣的怪物，難道見神境就一定能勝嗎？”陸離也朝那隻類人怪物看了一眼，實在不敢想象，那樣龐大的身軀一旦移動起來，會是怎樣的光景。
見神武者，真能戰勝這種東西？
“如果你能成爲見神，你就會知道，所謂‘天人’的力量，不是體積如何龐大可以衡量的。”
高老頭道：“就如雪尊一般，他已看到了見神的門檻，雖然還沒能站在上面，但以他明幽巔峯的力量，完全可以一擊摧毀同樣體積的山嶽。如果真的邁入了見神境，哪怕只是一個念頭，都能讓天幕開裂，大地塌陷，萬事萬物在天人的力量面前，都只是螻蟻罷了。”
“這隻怪物難道還沒有見神境的實力？”陸離敏銳的捕捉到了高老頭想要表達的意思。
在見神面前還只是螻蟻，那就說明這怪物的實力，並沒有達到見神那種層次。
“門檻就在那裏，看到門檻，和觸碰到門檻，終究還是有些不同。”
高老頭搖了搖頭，沒有說太多。
就連他自己都只是不滅境的武者，對於明幽到見神的路途，他知曉的也不多。
更何況，現在雪尊未出，那隻類人怪物僅僅在不斷吞噬黑煞，兩邊暫且陷入了僵持的局面，但他們並非沒有勝算。
陸離聽出了他表達的意思，沉吟道：“也就是說，將那道門檻視爲終點，看到終點的武者，和摸到了終點的武者，還是有明顯的強弱之差？”
他是想到了吞天聖國的皇帝，以及極天魔國的那位魔皇。
按照聖國皇帝的說法，極天魔皇已經徹底站到了那個門檻上，離邁出那一步應該也不遠了。
然而聖國皇帝僅僅只是一隻腳踩到了門檻，所以他敗了，並且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這就好比是一場賽跑，跑出了千里的人，就是比數百里更強。
“放心吧，雪尊既然能成爲大雪州武者的領袖，他的實力，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高老頭淡淡道：“甚至，放眼整個真武域，所有明幽境的武者之中，雪尊都是最強的。”
“不然你以爲，他憑什麼能夠守護在這一方土地上？自然因爲他強，比任何人都強，強大到連見神門檻都不用邁過，就能讓天下武者視他如神！”
如同是在印證高老頭的話一般。
已經喫下了數十萬黑煞的類人怪物，終於有了一絲動作。
它擡起頭，那隻獨眼盯住了遙遠的城牆，彷彿在跟城牆上每一個武者對視。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團白光忽然從妖獸海深處衝了出來！
“昂！”
類人怪物張開血盆大口，獨眼裏綻放出慘綠的光芒，一道如山般厚重的光柱降下，想要阻攔那團白光的前進勢頭！
然而那團白光卻是勢如破竹，展現出了一股摧枯拉朽之勢，將慘綠光柱從中撕裂，並且在那類人怪物的獨眼上留下了一道長逾十餘丈的血痕！
“憑你，也想踏進大雪州？”
雪尊冰冷的嗓音響徹天地，白光化開，他併攏二指，面對比自己巨大千萬倍的怪物，冷冷道：“如果你就是四海留下的最後暗棋，那今日我便斬了你的頭顱，送你回故土！”
說罷，雪尊背後的白鹿武靈四足一踏，化成了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溫順的被雪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