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很快就明白了中年人這番話的意思。
那些守護着城牆的武者們，實際上並不是屬於某個勢力，而是來自天南地北，其中有正道聖地的弟子，也有五大魔國的武者，甚至還有一些武者來自陸離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宗門。
然而到了這裏，他們全都忘記了自己的背景以及曾經的身份，正如那名中年人所說的一樣，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真武域的武者。
而且，對於陸離這個‘新人’，大多數人都表露出了一絲善意，也根本沒有人去打聽他的來歷。
“大雪州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你這麼年輕的新人了，這幫老傢伙雖然嘴上不說，其實都在替你感到可惜。”
中年人已經代入了領路人的身份，帶着陸離在城牆之上見過那些武者的同時，也一點一點給他解釋着。
“老傢伙？”陸離古怪道：“諸位前輩看起來都在壯年。”
雖然陸離清楚，這個世界的武者，根本不能從外表來判斷年紀。可是要說‘老傢伙’，那這些武者們的外表便有些年輕的過分了。
“怎麼？很奇怪？”中年人聲音冰冷道：“如果你在大雪州待上一陣子就會知道，這裏的人，幾乎都是超過了百歲的老東西。”
百年光陰，對於武者而言也是極爲漫長的一段歲月。
聽中年人的語氣，似乎這座城牆上的很多武者，都曾在這裏守護了百年有餘。
“不滅境武者也就罷了，那些通玄境武者是如何熬過來的？”
陸離環視着周圍來往的武者們，表情有些肅然。
“小子，在大雪州，時間是最沒有意義的一種概念。不管是通玄還是不滅，哪怕是明幽宗師，日復一日的與妖獸海對抗，最終也會麻木到忘記時間的流逝。”
“所以，他們纔會替你感到惋惜，像你這樣的少年人，不應該到大雪州來受罪。”
中年人走到城牆邊緣，看着那片不停蠕動的黑色海洋，沉聲道：“我們這些人，大多都是覺得突破無望，不想浪費一身本事，自願來到這裏對抗妖獸海。說到底就是一幫潛力耗盡的老廢物，死便死了，也算是爲真武域盡了自己最後一份餘力。”
說到這裏，他回頭看向陸離，神色有些肅然：“現在連你這樣的孩子都被送到大雪州，真武域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麼？”
陸離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什麼，只能解釋道：“我被送到這兒是爲了磨練自身，硬要說的話，也算是一種自願的行爲吧。”
“自願？”
中年人不以爲然的嗤笑一聲，再次凝望妖獸海，淡淡道：“等你經歷幾次妖獸海的進攻，再說這句話也不遲。”
隨即，他又對陸離道：“大雪州的環境惡劣，想要活下去，除了要注意妖獸海之外，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跟我來吧。”
陸離聞言，自然是依言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這種既危險又陌生的地方，與其對周圍的一切都懷着警惕之心，倒不如找機會融入其中。
接下來，這名中年人基本就是帶着他在這座城牆上閒逛，並向他介紹了一些人。
尤其重點介紹的，便是幾個可以用‘戰功’兌換功勳的負責人。
所謂戰功，便是斬殺了妖獸海中的黑鱗妖獸，將屍體上的某些珍貴部分取回來，既可獲得一定的功勳，而這些功勳就是城牆上唯一的‘貨幣’。
畢竟這裏的武者衆多，除了類似玉錢或是一些天材地寶之外，他們原本使用的貨幣體系很難流通，於是不知從何時起，這種功勳體系就被他們建立了起來。
反正都是要斬殺妖獸，用妖獸來換取‘錢財’，也是十分合理且方便的事。
況且大雪州資源匱乏，他們能夠大範圍利用的也只有妖獸。
那種被守護城牆的武者稱之爲‘黑煞’的妖獸全身都是寶貝，鱗片可以製成護甲，利爪跟牙齒熔鍊以後可以代替礦石材料，用來鍛造兵刃，而它們的血
肉，也可以供給平時的食物消耗，或是煉製一些丹藥。
多年以來，黑煞的價值早就被武者們開發到了極致。
陸離在一旁聽得暗暗驚訝，感嘆人的適應力還真是可怕。
“老衛，難得見你帶新人啊，怎麼？這小子是你的後代？”
就在中年人領着陸離繼續往城牆深處走去時，一個擺攤售賣丹藥的老人出聲叫住了兩人。
“這小子纔多大，老子的後代做他爺爺都夠了。”中年人瞥見那老人，冷哼一聲，語氣十分不好：“小子，記住這個老不死，他賣的丹藥都是些殘次品，如果想活久一點，別在他的攤子上買任何東西。”
“衛知，你少在那裏血口噴人！”
老人原本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被這句話臊得滿臉通紅道：“黑煞的血肉能煉出什麼寶丹？老子的丹藥不敢說是最好，至少是將黑煞血肉發揮到了十成十的效果！”
陸離這時才知道，中年人的名字原來叫衛知。
他默默開啓探查之眼，看向老人攤子上的許多瓷瓶。
透過瓶身，能看到非常微弱的點數光芒，其中最高的也不過就是4點。
這種素質的丹藥，實在不能說是什麼好東西。
“行了，少廢話，我還要帶他去見‘雪尊’。”
衛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懶得與那個老人繼續鬥嘴。
然而老人卻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帶新人見雪尊？衛知，你還說這小子不是你的後輩？”
衛知面無表情道：“一個小娃娃而已，老子只是不想看他斷了自己的好前途，在這種鬼地方等死。”
說罷，他就繼續往前走去，陸離則是看了那老人一眼，記住了雪尊這個名字，迅速跟上衛知的腳步，卻什麼都沒問。
在這種地方，少說多看，總是沒錯的。
過了沒多久，衛知領着陸離來到城牆另一面，在一片茫茫雪原中，屹立着無數黑色帳篷。
看到這些帳篷，陸離眼神微動，“這應該也是用外面那些黑煞的皮製成的吧？”
“這些武者，真的是物盡其用，半點都沒浪費……”心裏這麼想着，陸離注意到那片帳篷羣四周也有很多武者。
那些武者明顯是在附近巡邏，可他們一見到衛知，便紛紛向他點頭示意，顯然都與衛知很是熟悉。
同樣的，這些武者也注意到了跟在衛知身後的陸離。
面對這些帶着探究之意的眼神，陸離一一回以笑臉，很好的扮演着一個‘新人’。
“雪尊在麼？”
與那些巡邏武者打過招呼後，衛知來到一個帳篷之前，對外面守着的武者問到。
那武者點了點頭，又看了陸離一眼，有些提醒之意道：“先前雪尊受了傷。”
“一個連真氣都沒有的小鬼，還能弄死雪尊不成？”衛知毫不客氣的罵了一聲，那名武者聞言，目光迅速在陸離臉上掃過，實際卻是在感知陸離的氣息，片刻後訕笑着讓開了。
衛知撇撇嘴，帶着陸離大步走進帳篷。
進入帳篷之後，陸離再次爲這羣武者的手段而驚歎。
外表看起來毫無特點的帳篷內部竟是別有洞天，顯然是用某種祕法擴張過空間，乍一看起來卻是與一座小院子相差不多。
不過陸離的目光，卻是被帳篷裏的那名男人吸引了。
那是個容貌俊美，氣質清冷的男人。
他靜靜站在一副畫像前，灰色的長髮隨意散開，時而輕咳幾聲，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勢。
陸離認出來他正是先前躍下城牆的明幽宗師之一，而且，很可能是那幾位明幽之中，最強大的一個。
“雪尊。”
衛知走上前去，很是敷衍的抱了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