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鯨！”
沐紅袖冷漠的喊出了皇帝的名字。
她真的生氣了。
甚至於，一柄色澤如火般的長槍已然在虛空中浮現，遙遙指着皇帝的眉心，只要他敢開口說出接下來的話，槍尖就會直接穿過他的頭顱。
“燕王！”
林望北豁然起身，動作快到不可思議，一把握住了長槍，沉聲道：“冷靜一點，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讓開。”
沐紅袖神念牽引，長槍劇烈顫抖，林望北同樣催動真氣，死死壓制着即將暴走的長槍。
看到這種場面，陸離猶豫道：“陛下，這個條件，該不會與燕王有關吧？”
垂垂老矣的皇帝欣慰一笑，“你很聰明。”
沐紅袖卻是滿帶殺意的瞪着陸離。
陸離只覺得頭皮發麻。
倒並不是害怕沐紅袖的眼神警告。
而是他猜到了極天魔國的條件。
聖國皇帝亦在此刻給出了答案，“極天魔皇唯一的議和條件，就是讓燕王嫁給他，可保兩國百年太平。”
“燕王已經答應了？”
陸離楞了楞以後，有些不敢相信。
先是割地求和，現在居然發展成了和親。
而且和親的對象，還是沐紅袖？
若非這是聖國皇帝親口說出來的話，陸離只會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
沐紅袖這樣的性格，怎麼可能答應成爲和親的犧牲品？陸離的第一反應，就是吞天聖國如今出現了不可忽視的問題，甚至就連沐紅袖都不得不自我犧牲，才能保住聖國的延續。
可這個想法剛一出現，就被陸離自我否定了。
雖然皇帝身受重傷，但那位極天魔國的魔皇同樣沒討得了好。眼下雙方雖說不能算是勢均力敵，吞天聖國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這件事，是聖國虧欠了燕王。”
皇帝知道陸離心裏的疑問，不過他並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身爲一國之主，無論何時，都應該把聖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別說是犧牲了自己的親妹妹，就算是女兒，他也不會皺眉。
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
於是陸離把目光投向了沐紅袖。
沐紅袖面無表情道：“知道這件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當然。”陸離聞言，自嘲一笑，“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沒有資格干涉任何決定，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以殿下的性格，究竟是爲了什麼才答應這種無禮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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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沐紅袖冷冷道：“這與你無關。”
隨即，她便轉頭看向皇帝，“你確定還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皇帝笑了笑，或許是牽動了傷勢，他咳了兩聲，輕嘆道：“這可是我妹妹的終身大事，這世間有什麼事大得過這件事？”
陸離訕笑一聲，只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沒有什麼話語權。
畢竟這是皇室的家事，往大了說，這是吞天聖國的國事。
涉及到國事，自己還能在這裏旁聽，已經是例外中的例外。
此時林望北見沐紅袖已經冷靜了幾分，便鬆開了緊握着長槍的手。
皇帝看向始終沉默的張老丞相，輕聲道：“丞相覺得如何？”
“老臣以爲，燕王與魔皇之親事，既可保聖國五十年平穩度過，那就是件大好事。”張老丞相依舊是那副四平八穩的姿態，哪怕是在這種比較私下的場合，言語間也沒有半點紕漏。
而這般穩健的作風，正是他能夠屹立三代王朝的底氣。
無論萬事萬物，他的出發點永遠都是吞天聖國，沒有哪一任皇帝會不欣賞這樣的百官之首。
不過此事就連沐紅袖本人都點頭答應了，換作旁人，自然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皇帝點點頭，表情看不出半點端倪，只是眼底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
於是他淡淡道：“燕王，丞相，二位先出去吧。”
張老丞相立刻站起身，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
至於沐紅袖，則是深深看了陸離一眼，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跟在老丞相身後退出了這間藏書室。
他們兩人離開以後，陸離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這副架勢，皇帝明顯是要進行一場密談。
而陸離最討厭的，就是祕密。
無論是個人的祕密，還是涉及到聖國與魔國這等大勢力的祕密，他都不想去接觸。
因爲一旦知道了太多祕密，就會失去很多選擇的權利。
這也是當初在沐紅袖面前，他會冒險拔劍的原因。
只是，當着沐紅袖的面，陸離敢於拔劍，並將性命擺在賭桌上，但在吞天聖國的皇帝面前，他沒有這個膽量。
或者說，他沒有賭贏的可能。
所以陸離只能等。
等皇帝開口說出那件祕密，以及爲何將自己留在這裏的原因。
“望北，你覺得，如果在這時開戰，我們的勝算是多少？”遣退了沐紅袖與張老丞相，皇帝並沒有直接與陸離對話，而是向林望北提出了一個較爲苛刻的問題。
戰爭勝算，從來就不是口頭上說出來的。
哪怕林望北這等驍勇善戰的無敵將領，在此刻也是極爲謹慎，思考片刻後纔回答道：“倘若只是兩軍交戰，由我掛帥，有八成把握打退邊境那二十萬魔國士兵。”
皇帝喘了口氣，握住拳頭道：“只是那二十萬而已？”
很顯然，先前他的問題，並不是問林望北能否戰勝那二十萬進犯邊境的士兵。而是真正交戰時，面對極天魔國縱橫荒古無敵的百萬兵馬，吞天聖國能有幾分勝率！
這次林望北沒有任何猶豫道：“極魔軍不出手，我有四成把握。反之則有三成，若加上魔皇，我只有兩成不到的勝算。”
面對這種話題，林望北顯得非常坦然，“兩軍對壘，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最後要考慮的，就是左右戰局的勝負手。”
“正面對戰，我只需與武烈王聯手，便能與極天魔國的兵馬抗衡。可一旦魔皇親自出手，我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大。”
林望北說到這裏，便適時地停住，給正在沉思的皇帝一段消化的時間。
“兩成……僅有兩成嗎？”皇帝眯着眼，語氣有些古怪，最後無奈道：“看來是天意如此，我終究還是走慢了一步……”
“陛下能在百年內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天縱英才了。”
林望北也是微微一嘆。
他並非是在吹捧，事實上，以聖國皇帝這般年紀，在武者之中並不算年長。而且他還在百年之前踏到見神的門檻，說是天縱英才半點都不爲過。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二十歲以前就能邁入明幽境的天之驕子，最終卻都倒在了見神門檻以前，耗費百年光陰，都無法窺破。
“望北，你不明白。”皇帝閉上雙眼，沉聲道：“如今的時代，天地氣機早已改換，用不了多久，見神境將不再是攔在武者面前的鴻溝。未來終會變成年輕人的天下，而我們這種佔着一國氣運苟且偷生的老不死，也是時候退場了。”
說罷，他睜開雙眼，深深看了看陸離。
陸離頗爲拘謹和沉默。
皇帝笑道：“你與沈家小狂人那一戰，我雖沒有親眼目睹，可你確實贏得漂亮。能以純粹體魄修出的氣血之力，戰勝一名擁有武靈的通玄巔峯，若你再打磨幾年，未來可期。”
陸離聽聞，謝過了這位陛下的誇獎，心裏並不感到奇怪。
就連沐紅袖都能一眼看穿他那古怪的體魄，更何況是已經觸碰到見神門檻的皇帝陛下？
“只是可惜了我那性子倔強的妹妹。”
見陸離不再答話，皇帝終究只是搖了搖頭。
不過就在這時，陸離默默擡起頭，語氣波瀾不驚道：“陛下說了這麼多，其實我也有一個疑問想請陛下解答。”
“哦？”皇帝彷彿就在等這一句似得，笑着道：“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