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閃電般的流光，快過了所有人的視線。
就連某些半隻腳踏進了不滅門檻的武者，此刻都捕捉不到它的痕跡。
除了快，已經沒有任何詞彙能形容這道突然闖入戰場的流光，以至於首當其衝的沈放歌直接被貫穿了左胸，整個人亦是被這股巨力直接擊飛，背後的武靈虛影不斷哀號和怒吼，體積如同蒸發般迅速縮水。
沈放歌被重創，對它來說同樣影響不小。
“這小子果然藏了一招勝負手。”
顧浩然一拍大腿，疼得齜牙咧嘴，隨即卻是快意大笑起來，“景癡啊景癡，你說我的衍法是九流，這次可不是我贏了？掐不準千次萬次，只要中了這一次，便是我顧浩然證道之機！”
說罷，顧浩然長身而起，臉色因激動而泛紅，“好一把暗藏殺機的袖底飛劍，好巧的心思，好妙的劍法。”
他似乎想要站近一些，卻被鹿夫人輕咳出聲打斷了步伐，猶如被冷水澆徹，頓時清醒，尷尬笑道：“失態了，失態了。”
鹿夫人並不見怪，微笑道：“這孩子的心思的確巧妙，觀他這把飛劍的路數，竟還有些鍛法的影子，你有沒有想到些什麼？”
顧浩然笑意一僵，頗爲不自然道：“不可能，桃花劍胎的鍛法，是沐紅袖親手斬下……”
說到這裏，顧浩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十分顧及的改了口：“總之，那可是我師門的不傳之祕，她沒道理……沒道理給這小子。”
“當年你用桃花劍胎的鍛法換了沐紅袖一個承諾，這件事情不算什麼祕密。東西到了她手裏，她想怎麼處置自然不必再通知你。”鹿夫人微笑着道：“只是這孩子鍛造的飛劍，卻與桃花劍有些不同。”
顧浩然被她提醒，眼底已經看破那道飛速流光，將小劍胎的一切看了個仔細，表情越看越是古怪，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像是師門祕傳的《桃花劍》。
“不可能，沐紅袖當年爲了完善《青天雷火》蒐集各家鍛法，我纔將桃花劍的鍛法剝離出來與她交換。就算鍛法她給了這小子，難道他就憑着這點造出了完整的桃花劍？”
顧浩然滿臉都是不信。
更何況，以他的目光來看，陸離使出的飛劍雖然有些桃花劍的影子，但比之更加瀟灑寫意的桃花飛劍，這柄小小劍胎少了幾分意境，多了一抹凌厲殺機。
換而言之，這把飛劍更像是陸離自己鼓搗出來的試驗品，殺傷力雖然不俗，卻缺少了上升的空間。
“罷了。”想來想去，顧浩然只能認爲是陸離天賦異稟，僅憑一套劍訣裏的鍛法，就能折騰出完整的飛劍之術，嘆息道：“我家師父早就死了，劍術衣鉢傳承給了二師弟，拳法衣鉢傳承給了四師弟，就算他真的練了桃花劍，以後也該二師弟來找麻煩，跟我沒關係。”
說完，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的別過了頭。
鹿夫人好笑地看着這一幕，然後看向身邊的黑衣少女，“你覺得如何？”
黑衣少女還是那副驕傲的樣子，揚起精緻的小臉，悶悶道：“廢柴。”
就不知她說的是人還是劍。
顧浩然擡了擡眼皮，也懶得去反駁什麼。
畢竟在這個少女眼裏，這天底下的劍術沒有任何祕密，真到了她提劍那一天，又有幾個劍修在她面前不是廢柴
？
“熱鬧看夠了，回家吧。”鹿夫人含笑點頭，拉着少女的手就要離開。
不過，她剛邁出一步就停住了。
因爲街道盡頭，站着一名紅衣女子。
黑衣少女如臨大敵，揚起同樣英氣的眉毛，看着那與自己氣質極像的女子，如同被惹怒的小獸般作出撲擊勢。
鹿夫人拍了拍少女的手背以示安撫，再對紅衣女子行禮道：“見過燕王殿下。”
紅衣如火的沐紅袖瞥了少女一眼，淡淡道：“劍還沒握住，就已經養成了這等狂傲性格，真不怕沒到大雪州之前就折在別人手裏？”
如此挑釁的話語，令黑衣少女非常不高興，垂下小腦袋隱藏自己的表情。
鹿夫人倒是神色如常，輕聲道：“像殿下這等高手，若願意鎮守大雪州，自然能保荒古，甚至是這片天下十年太平。只可惜，殿下不肯，我們還能如何呢？”
沐紅袖挑了挑眉，有殺機暗藏在空氣之中，如火般滾燙灼燒起來。
就在一邊的顧浩然欲言又止，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一絲殺機悄然湮滅，沐紅袖難得露出笑臉道：“多年不見，鹿姨還是這麼牙尖嘴利。”
“不敢當。”鹿夫人眯了眯眼，然後看向顧浩然道：“殿下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我們這孤兒寡母就不在此礙眼了。”
“不送。”
沐紅袖動也未動。
鹿夫人牽着黑衣少女，坦然地從她身邊走過。
就在擦肩一剎，黑衣少女忽然說道：“等我入明幽，再來揍你。”
沐紅袖面無表情道：“那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黑衣少女不再開口，任憑鹿夫人牽着她離開。
等到她們離開，顧浩然這才擦了擦冷汗，無奈道：“你與一個丫頭置什麼氣？”
沐紅袖雙手背在身後，慢慢走到攤子前，盯着破布上‘卜問鬼神，天機無算’這八個字，嗤笑道：“兩年以後，看你還有沒有資格對她說這句話。”
“說吧，找我幹什麼。”顧浩然直接拒絕繼續這個話題。
沐紅袖丟下一枚玉錢，淡淡道：“找你這個神棍，當然是算命。”
顧浩然看了看那枚玉錢，意外道：“出手這麼大方，算誰的命？我還是那句話，算不了死人，也不能幫你追回你寶貝徒弟的元神魂魄，溝通幽冥那是見神的本事，我還不行。”
“至於其他的，沐鯨的命算不了，沐紅袖的我不敢算。嗯……你自己的嘛，除了姻緣，你想算什麼？”
說到這，顧浩然察覺到沐紅袖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陰沉，連忙賠笑：“開個玩笑，你該不會是想算這小子吧？”
他指了指那邊已經塵埃落定的戰場。
祭出還不純熟的飛劍以後，陸離已經氣喘吁吁，六座雷池暗淡無光，耗空了目前能夠調動的氣血。
但被那把小飛劍擊傷的沈放歌卻更加悽慘，左胸多了一道貫穿傷，若非武靈在關鍵時刻替他擋了一擊，使得飛劍偏離幾分，那道貫穿傷將不偏不倚出現在他心臟上。
饒是如此，沈放歌現在也已經站不起來了，如同爛泥般癱倒在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