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學藝，我纔剛過十八歲生辰，在家裏整日閒着也無事，就當消磨時間了。”</p>
郭思謹今晚說的話，一次比一次的令趙瑗難過。不但對他不在乎，連信任都沒了。這話聽起來，像是已經打定主意。</p>
趙瑗回答的話有些艱難“難道你真想過，有一天會嫁個俠客，和他一起去闖江湖？”</p>
郭思謹嘿嘿笑道“成親前想過，成親後沒這樣想了。”</p>
趙瑗輕嘆了一口氣說“我小時候也想過，背一把長劍，白衣飄飄，騎在馬上哼着歌，遇到一個可愛的小娘子，把她拉上馬背，和她一起，踏遍這天底下的山山水水。”</p>
郭思謹接話道“小時候是多小，難不成你四五歲的時候，就想着娶娘子？你七歲入宮，就應該知道這輩子不會有這樣生活了。</p>
即使你得不了那個位置，也不可能再做個平常人。聖上請一衆老師教了你那麼多學問，不是讓你浪跡江湖，做個瀟灑劍客的。是讓你治國平天下的。”</p>
聽了這話，趙瑗更加傷感。他緩緩地說“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想像中的娘子，就是你這個樣子。鼻子有一點微微的翹，特別愛笑，對我笑起來溫溫柔柔的。我看見你第一眼，就對自己說，我娘子原來在這裏啊。”</p>
接着他又嘿嘿笑道“怎麼是在德清這個小地方呢？該不會是個養蠶的姑娘吧？她願不願意跟我到京城去啊？她父母會不會看上我啊？萬一看不上我，我該怎麼辦呢？“</p>
郭思謹哈哈笑了兩聲後說“當然相信，因爲我好看嘛。誰會把自己的娘子想像成一個醜八怪。”然後望了一圈四周後說“我們回去吧，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p>
趙瑗摟緊了她的腰說“讓我宿在攬月閣，不然我不回，也不讓你回。反正，我在書房裏也是睡不着。”</p>
郭思謹打了個哈欠說“我困了，昨晚就沒休息好。”</p>
趙瑗遲疑了片刻，極不情願的鬆開手，站起身後，把郭思謹也拉了起來，然後看着她的頭頂，裝着不經意的樣子說</p>
“太后送你這個金釵還挺好看的，我記得你也有一枚金釵，好像是鳳凰，是吧？怎麼沒見你戴了？”</p>
郭思謹摸着頭上的金釵，笑呵呵地說“怕別人說閒話，收起來了。我不太喜歡這種光燦燦的金飾，這是太后賞的，沒辦法，先戴幾日，過些時，也收起來。”</p>
心中的酸楚再次涌來，趙瑗喉頭滾動了一下，良久之後，輕聲問“你孃的忌日是什麼時候？”</p>
郭思謹不解地說“怎麼了？”</p>
“我們成親這麼久了，她還沒見過我這個女婿呢。”趙瑗得意地笑道“我這麼英俊，她見了一定歡喜。”接着又說“不等忌日了，等金使一走，我們就去。她生前最喜歡什麼？我好提前準備。”</p>
郭思謹毫不猶豫地說“我娘最喜歡我。她生病的時候，每日都會同我絮叨，猜測我會嫁個什麼樣人家，夫君會不會疼愛我，公婆會不會喜愛我。你對我好就是給她最大的禮物了。”</p>
趙瑗怔了片刻，從身後抱着了她，低聲說“那先不去了，現在覺得沒臉見她呢。”接着又說，“節後你那次回德清，我答應陪你，卻食言了。你走之後，我特別後悔。”</p>
他嘿嘿笑道“你想不到吧，我去接你了。”</p>
郭思謹也嘿嘿笑了，堅定地說“我纔不信。”</p>
“你出發的很晚，我一直跑到德清你家門口才看見你，當時你正上馬車，小臉笑的跟太陽花似的，對你爹說，等天暖和一點了，還回來。馬車出了德清縣就開始哭，起初是抽抽嗒嗒的，後來放大了聲音哭，哭得跟着的護衛都很不自在。”</p>
郭思謹回過臉去看趙瑗，笑着問“是護衛告訴你的嗎？”</p>
“我就在馬車後面呢，戴了笠帽，護衛起初還一直防着我，段子青上來跟我搭話，發現是我，但沒說破。我裝着自己沒被他看破，後來偶爾在府裏看到他，也裝着不認識。”</p>
趙瑗嘿嘿笑道“那次真是丟臉了。喬裝打扮，做賊似的偷偷的跟在娘子的馬車後面，你猜別人會怎麼想我？該不會以爲我腦筋不正常吧？”</p>
郭思謹嘿嘿笑着，連聲問“這些話，你是不是跟段子青串通好的？你怎麼突然又對我這麼好了？昨日還想着攆我回德清呢。你是想打我什麼主意？還是怕娶親時，擔心我鬧事？”</p>
沒等趙瑗答話，她又接着說“忍着瞌睡，跟你說半個晚上的話，都白說了，我真的不介意，前晚上說進門前先叫姐姐的話，那是氣話。</p>
世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後宅，若是對我不放心，我先回德清也行，等你娶了親，我再回來。不讓回來，我就不……“</p>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p>
因爲嘴巴被堵上了。</p>
夜風撩起長長的發稍，撫過滾燙臉頰。趙瑗覺得這個人明明是在自己的懷裏，和他氣息相連，可是距離卻是那麼的遙遠。</p>
就像是她坐在那個山頭，自己站在這個山頭。能看到她對着自己笑，能聽見她的聲音，卻摸不到。</p>
是他的，卻又不是他的。</p>
他開始想，最初爲什麼總想把她往外推的原因。</p>
她和秦奸相有關係，而秦奸相全家早晚要死在他手裏，爲了不在未來的某一日，令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p>
其實所有的理由都是藉口罷了。</p>
能找到藉口，是因爲那個慾望不夠強烈。</p>
若是想做一件事，想要一個人，所有的理由都不再是障礙。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不是嗎？</p>
若是心心念唸的想要，所有的事情，都要爲這件事，這個人讓道，不是嗎？</p>
那件事呢？那件事會爲她讓道嗎？</p>
不會。那件事不行，除了那一件事，別的都行。</p>
可是聖上的意思，不就是她和那位置只能選其一嗎？</p>
哼哼，明明是他錯了，我會讓他知道他今日說的話是錯的，讓他收回他的話。</p>
－－－－－－題外話－－－－－－</p>
小瑗瑗，你難過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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