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瑗擡頭一看，外面的燈光熄了。</p>
他吁了口氣，站起身去開門。</p>
門外的人仰着白淨的小臉溫婉地笑道“打擾世子了。”</p>
趙瑗盯着她看了半天，纔開口“進來。”然後，鬆開了撐在門框上的手臂，轉身進了屋。</p>
郭思謹在他身後說“昨日梁夫人送了名貼過來，邀我後日去雲林寺賞花。來問問世子，我去合適嗎？若不合適，我找個理由推掉。”</p>
這就是她說的急事？整日的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向他請示。身爲一個世子妃，這點主意都拿不了？</p>
趙瑗曾經想過，會不會到某一日，她連自己要不要喫飯的問題，都會跑來問他。</p>
正常來講世子妃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是要管家的。怎麼能像個小孩子似的，事事都來問他。</p>
成了親就是大人了，要學着遇事自己決定。</p>
像以往的回答那樣，趙瑗說了兩個字“隨你。”然後轉過身望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話。</p>
趙瑗沒給她讓坐，自己也沒有坐。</p>
郭思謹笑着望了他一會兒，擡起胳膊，兩隻“世子一臉倦意，是不是累了？我手藝很好，要不要給你按捏一下？”</p>
雖然她在極力掩飾，閱人無數的趙瑗，還是看出來她有些緊張。甚至，在她輕快的話語裏，聽到了微微的顫抖。</p>
原來她也跟他一樣的緊張，這讓趙瑗放鬆了一些，用清淡的聲調說“不用。還有別的事嗎？”</p>
郭思謹向前走了兩步，在茶几邊的椅子上坐了，望着他，眨眨眼，低聲輕語道“想你了，想到又要幾日見不到你，就想來看看你。”</p>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說着軟綿的情話，難免令人浮想聯翩，想像着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a>
趙瑗定了定神，心道，把她看成一件擺設好了。</p>
樓上看山；城頭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影；燈下則適合看美人。</p>
坐在他面前的他的世子妃，面色溫潤如玉，白日裏看起來略有些冷冽的眼神，不知是燈光暈染的緣故，還是因爲她羞澀的神態，顯得嫵媚而神祕。</p>
趙瑗有些微微的窒息，喫力地說“你要坐多久？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p>
郭思謹看了一眼面前擺的茶具，仰臉對着他淺笑道“晚上喫的東西太鹹了，讓我在世子這裏喝杯水。喝了水，我就走。”</p>
她說着拿了暖壺倒了兩杯水，其中一杯放在了她對面的位席上。</p>
“初夏易燥，世子多喝水。”</p>
趙瑗站着沒動，淡淡地說“我不渴。”</p>
她像是不知道這是對她的拒絕，仍然笑的很開心的樣子“世子，幫我燃燈好嗎？裏面沒油了。”說着朝門口瞟了一眼，“風燈在門外。”</p>
自她進門，就急盼着她走。真準備走了，趙瑗卻有點失落。在門外等半晚上，就爲了說想他了？</p>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不太情願地擡腳朝外走。</p>
等拿了風燈回來，趙瑗在心裏笑了，就知道不是那麼好打發的。瞧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一定是做了壞事。</p>
他用眼稍掃了一下她面前的茶盞，有些明白了。</p>
若是她再提出來讓他喝水，就說明她在水裏動了手腳。</p>
會是什麼？</p>
泄藥？毒藥？</p>
即使是毒藥，也不會致命，頂多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她不是這麼好欺負的。</p>
她還不會傻到，想要把他毒死。</p>
風燈放在茶几上，趙瑗說“幫我把書桌上的宣紙拿一張來。35xs”</p>
郭思謹毫不猶豫地站起了身。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趙瑗把兩杯水的位置調換了。</p>
燈里加了油，又引着。</p>
郭思謹笑盈盈地說“我回去了，祝世子好夢。”</p>
真要走了？還是以爲他會挽留她？</p>
也許她不是要談心的，就是想他了，想來看看他。</p>
方纔可能是他多想了。</p>
趙瑗有些懊怒，怎麼能這樣猜測她呢？</p>
瞧她那一臉毫無心機單純的樣子，哪裏會想到在茶水裏做手腳。</p>
想到這裏，趙瑗開心起來，也衝她笑了一下。</p>
郭思謹咬了一下嘴脣，對着他說“世子以後多笑笑。”說完，伸手去提風燈。</p>
趙瑗又笑了一下，緩緩地說“不再坐一會兒嗎？回去又睡不着。”說話的時候，把她手裏的燈杆，接了過來，“不急，喝完茶再走。”</p>
此時，趙瑗萬分期盼着，她在水裏真的放了東西。若是這樣，等她難受的時候，趁機抱抱她，自然而然。成親這麼久，還沒抱過她呢。</p>
是抱着她去找府裏的醫官呢？還是把她抱到裏面的牀上，他去把醫官叫過來？</p>
在趙瑗思考這個問題時，郭思謹咬脣望了他一會兒，端了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另一隻杯子的邊沿，一飲而盡後，笑道“終於和世子對飲一杯，很開心。”</p>
趙瑗在她熱切的注視下，笑着端起另一隻杯子，也一飲而盡。</p>
燈光輝輝。</p>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我再喝一杯水。”說着，她就去拿水壺。</p>
捧着暖壺的雙手，有些微顫。端茶杯時，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喝的又太猛，水流順着嘴角滾下，滑落在她的脖頸裏。</p>
趙瑗看着水珠滾落，看着她放下杯子，又看到她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像只美麗的夜蛾。</p>
鋪天蓋地的悔意，剎那間襲來，就爲了想抱抱她，眼睜睜地看着她喝下，不知道摻了什麼東西的茶水嗎？趙瑗收斂了的笑意，急問道“剛你在杯子裏放了什麼？”</p>
郭思謹用手背拭了一下脖頸裏的水漬，又用手背貼了貼臉蛋，接着揉了揉眼。哭笑不得地說“椿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