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歸自然有所察覺,下意識的想起身。
“坐着別動!”薄雲岫冷聲低語,“喫!”
他依舊往自家夫人碗裏夾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月歸的手都摁在了劍鞘上,聽得主子吩咐,默默的收回來拿筷子,低頭扒拉着飯。自從入了大漠,早已沒那麼多特殊可以講究。
“怕就怕,來者不善!”千面垂眸,佯裝什麼都不知道。
鄰桌坐着韓不宿,喫得那叫一個爽快,也不計什麼人進來,先管飽再說。
夥計上前詢問,這幫人就在鄰桌坐着,彎刀放在桌上的時候,發出了整齊的啪啪啪聲,讓人聽得心驚膽戰的。點了菜之後,夥計便下去佈置,這幫人的目光便一直往這頭瞟。
“是來辦事的。”薄雲岫給沈木兮倒上一杯水,“嚼慢點,免得天氣炎熱不消化。”
“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沈木兮笑着反問,“你如何知道?”
“不管誰是大夫,飯總是要好好喫的。”薄雲岫唯有看着她的時候,眼睛裏纔會有流不盡的溫柔繾綣,“出門在外,只有要辦重要的事,纔會戒了酒。否則這麼多人,總不能一個都不會喝酒吧?”
瀛國的男人和女人,走哪不得喝兩口?
沈木兮咬着筷子,正欲扭頭去看,卻被薄雲岫猛地捧住了臉,迫使她不得不對着他。
“別看!”他面色微沉,“不許盯着別的男人看!”
沈木兮低頭一笑,“知道了知道了,霸道的相公大人!”
千面一口水嗆在嗓子裏,止不住咳嗽起來。
月歸忙不迭捋着他的脊背,“沒事吧?”
“嫉妒使人喝水找嗆,喫飯找噎!”韓不宿喝着酒,“真是慘吶!”
千面一張老臉原就曬得發黑,這會一咳嗽,連脖子都黑紅黑紅的,“你、你……”
鄰桌的人似乎一直在盯着這邊,按兵不動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許是覺得沈木兮不太自在,薄雲岫示意月歸留在這裏,看好千面和韓不宿,免得這兩人回頭又咬起來,最後還得千面喫虧。
一幫人忽然分成了兩派,倒是把鄰桌的那幫人看得一愣一愣。
“你這樣,讓他們怎麼跟呢?”沈木兮笑問。
薄雲岫牽着她的手,朝着靜月湖走去,大漠裏的綠洲,異常迷人。炎熱之下,酷暑之中,還有這一汪碧泉,倒映着天之藍,像極了愛人的雙眸,何其溫柔似水。
身後,有尾巴跟着。
人數減半,應該是留了一半的人在客棧。
“看樣子,不是認出了你我,而是針對咱們這次的事情來的。”薄雲岫牽着她的手,許是覺得太陽太曬,以袖遮其額,護着她到了一旁陰涼處站着,“這地方太熱了,仔細別曬傷。”
“我是大夫。”沈木兮輕紗遮面,“自然曉得這些。”
薄雲岫環規四周,“大夫又如何?饒是你醫術超羣,亦治不好我這相思病。”
她一愣。
“我這病很是奇特,又熱又燥的,需得溫溼來治。一日不可痊癒,需日久天長!”他彎腰俯睨着她的眼睛,音色磁重而低柔,帶着勾魂蝕骨之魅,“沈大夫,可願犧牲自己,成全我嗎?”
沈木兮面色微紅,一記軟拳落在他胸前,“你這人……臭流氓!”
“我這輩子唯有兩次一幸運,一次是恰逢遇你,還有一次,是將我的薄夫人,一睡到底!”他輕輕攏她在懷,“幸好是你!”
她安安靜靜的伏在他懷裏,“還好,還是你!”
他一笑,愈發將她抱緊。
那幫尾巴依舊遠遠的跟着,只看到兩人抱在一起,倒也沒敢再盯着看。
畢竟這場面,甚是虐狗!
“他們老盯着我們看?”沈木兮仰頭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看容貌,曬得黝黑像是瀛國人,但是五官卻像極了咱們的人。”薄雲岫低頭在她額心輕輕落吻,“手裏拿着彎刀,但刀鞘都是新的,可見不常用。”
沈木兮皺眉,“裝的?到底想幹什麼?”
“若是瀛國的人要抓我們,大可不必這樣,直接把咱們當做細作抓起來,全然不需要其他的理由。瀛國不講這等禮數,沒那麼多繁文縟節,所以他們要做,必是直來直往!”薄雲岫把玩着她的墨發,“可能是熟人派來的。”
聞言,沈木兮駭然,“趙漣漪?”
巫族的叛徒,在這瀛國悄悄行事,自然是有可能的。
可是……
“你覺得,是我們怕趙漣漪呢?還是趙漣漪怕我們?”薄雲岫問。
沈木兮猶豫了一下,“若我是趙漣漪,我必定躲起來,先找到回魂蠱,讓韓不宿變成活死人再說。”
“
這不就結了?”薄雲岫笑了笑,“所以這些人不可能是趙漣漪的人,也不會是陸如鏡的同謀,前者恨不能藏其身,後者恨不能滅了我們,怎麼可能守在一旁,遠遠盯着?”
“那會是誰?”沈木兮不解。
“阿勒和黍離進城了,李長玄也在裏面。”薄雲岫輕嘆,“我都說了,這書生有書生的好處,然則……迂腐亦是難免!”
聞言,沈木兮噗嗤笑出聲來,“你這是夸人呢?還是損人?”
“一半一半!”薄雲岫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尾巴”,眸色微沉,“李長玄,怎麼會知道,我們要來瀛國?咱們還沒完全踏入都城,只在外圍,他的人竟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咱們,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你是說,有人通風報信?”沈木兮急了,“不可能,黍離和月歸忠心耿耿,是咱們離王帶出來的,而千面和韓不宿,壓根不認識少傅。”
薄雲岫也沒想明白,這裏頭到底出了什麼紕漏?以至一出現,就被人盯上了?
不過分出了來者用意,沈木兮心裏倒是鬆了些許,所幸不是來者不善。
到了傍晚時分,黍離和阿勒便回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只待明日天亮就走。這幾日風餐露宿的,大家委實都累得慌,是該好好休息一番,養養精神再趕路。
夜裏的時候,客棧裏靜悄悄的,好似沒什麼人。
阿勒覺得奇怪,“這裏平時人不少啊,今兒是怎麼了?”
“有客到。”薄雲岫幽然佇立,站在二樓的迴廊裏,瞧着空蕩蕩的大堂。
白日裏喫飯的不少,但留下來住宿的,只有他們這幾個人,眼下連掌櫃和夥計都不見蹤影,可想而知,這客人是個大手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