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沈湛的眼瞳微不可查的緊縮一瞬,隨後又恢復了往常的凌冽。
“是嗎,我知道了。”張邵謙嘆了口氣,決定不再多說。
他這個朋友,又倔強又強硬,認準了一件事就死磕到底,而事實是他也總是對的。
可是感情和商界不同,誰也無法掌控情感,張邵謙低頭看了看沈湛,燈光中沈湛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喻以歌。
這世上的事總是身在其中的人看不清,他說的再多也不頂用……
傷口處的砂礫有些已經隨着血液的凝固而嵌進肉裏,張邵謙在處理之前道:“你按好她,我要取石子了,可能會很疼。”
“啊——”
好疼!爲什麼會這麼痛!
“不要!我不治了,放過我,我會按時回家,不要這麼對我!沈湛……”消毒的液體接觸到傷口的一瞬間,強烈的灼燒感疼的喻以歌先是一顫,隨後鑽心的痛感只衝腦殼。
“喻以歌你老實些。”沈湛緊皺眉頭,怎麼會這樣?
“湛……沈湛……”喻以歌瞪着眼睛,雙眼麻木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口中吐出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人在痛得狠了的時候,痛覺神經會自動斷掉一瞬,但是隨後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痛。
然而雙手和雙腿又被沈湛緊緊按住,整個人動彈不得,喻以歌此刻只能無助的張着嘴巴,呼吸的幅度都變得似有若無,這種時候連呼吸都是痛的。
沈湛,沈湛……我要沈湛,他在哪……
喻以歌腦海裏此時唯一出現的卻是沈湛,那個她不願意回想起的人。
真的是瘋了,沈湛怎麼會在這裏,他又怎麼可能會救我……她怕不是在白日做夢吧。
荒唐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喻以歌的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流下,到了無助的時候,她回想起來的名字竟然還是沈湛嗎……
真的是太沒出息了。
喻以歌苦笑不已,爲什麼還要想起沈湛,她恍惚中回憶起從前,沈湛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那種讓人覺得很難接近的類型。
遠遠望過去,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最初她也是恨他,害怕他的,可最後爲什麼又愛上他了呢……
是因爲每次到了最後,所有人都背叛我,離我而去的時候,沈湛依然還在身邊嗎?
“張邵謙,你用的什麼!”沈湛深邃的眼底充滿了隱喻,質問張邵謙的語氣中帶上了怒意。
喻以歌掙扎的力度大到他差點有一瞬都無法控制,顯然是疼的狠了。
沈湛心中好似千萬只螞蟻爬在心肺上,密密麻麻的知覺最終匯聚成煩躁,“快點弄完。”
“雙氧水就是這樣,會有灼燒感是正常的,所以才叫你按住她。”張邵謙用鑷子在喻以歌的膝蓋上拿出裏面的砂礫,“不能見水的見了,不能活動的動了,現在只是消個毒而已,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緊張?”沈湛驀的來了一句,像是心事被人拆穿一樣,面子上掛不住。
“我……最近度數漲了,看不清。”張邵謙兩隻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裏真的是不能待了!
張邵謙處理好膝蓋處最嚴重的兩處,此時喻以歌渾身已經被汗浸透的七七八八,死魚一樣的攤在牀上。
“胳膊上的傷你打算怎麼辦?”張邵謙問道。
“嚴重嗎?”沈湛反問。
這一下倒是把張邵謙問住了,沈湛是個什麼意思?不過他還是看了兩眼,隨後回答道:“胳膊和手上的倒是沒有膝蓋上的嚴重,就是傷在手上,往後一個星期之內活動肯定是不行的,我指的是拿筷子寫字這種事情也算活動。”
張邵謙又續道:“手上雖然不嚴重,但是手上神經很多,現在看不出來並不代表就真的什麼事也沒有,現在她腿這樣,又不可能立馬去拍片子,不過看樣子是沒有骨裂。”
“而且她有些低燒,我一會開些退燒藥。”
張邵謙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喻以歌的小臂,確認沒有什麼骨頭上的問題之後,對沈湛交代着接下來幾天的注意事項,無視掉沈湛要殺人的眼神,說的一本正經。
“沈湛……我要沈湛……”喻以歌被折騰了一遍之後終於老實了,也不能不老實。
痛感漸漸消失後,取而代之的就是滿滿的空洞和無力感,喻以歌剛纔哭啞了嗓子,此時沙啞着嗓音喊着沈湛,“我要喝水。”
張邵謙看了看沈湛,沒有動靜。
也對,誰能使喚的動他啊。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多謝了。”沈湛稍微鬆開了一些力道,從手臂上沒有受傷的地方,能看出喻以歌的手腕被捏出了道道指痕。
這麼多次還是學不乖。沈湛從牀上起身,去牀頭櫃給喻以歌到了一杯水回來。
“……?”手上的傷呢?張邵謙只覺得衝擊太大,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來。
沈湛剛纔是給喻以歌倒了一杯水嗎?張邵謙立在原地,就這麼看着沈湛將喻以歌半托起來,餵了她一口水。
放下喻以歌后,沈湛朝着門口喊了一聲:“顧知,派車送張邵謙回去。”
“是,沈先生,張醫師這邊請。”顧知聽到聲音走進房間,做了個請的姿勢。
張邵謙不明所以:“……?”
顧知帶着一臉神色詭異的張邵謙出了房間,一旁的喻以歌看着周圍沒了人,瞬間拉起被子將自己蓋了個嚴實。
但是因爲扯被子的動作太大,拉到了傷口,疼的她扯着嘴角倒吸了一口涼氣。做完這一切之後,喻以歌只將腦袋頂和一雙眼睛漏在外面,警惕的盯着沈湛,像是防狼一樣防着他。
沈湛無奈地嘆了口氣,剛纔那個哭着喊着要他的可是喻以歌自己,現在這樣又是再演哪齣戲。
柔軟的牀墊微微下陷的瞬間,喻以歌只覺得心臟都要停止了,她是不是看見了沈湛在這裏?
“喻以歌,知道我是誰嗎?”沈湛拿起張邵謙留下的藥水沾了棉籤輕輕的爲喻以歌擦拭着手掌,指腹摩擦着傷口邊緣的皮膚,已經有些泛紅的傷口表面被雙氧水擦過又疼又麻。
“嘶——疼。”喻以歌瑟縮着想將手抽回來,可是沈湛捏的又很有技巧,不會碰到傷口的位置,但又恰到好處的讓喻以歌無法掙脫。
一臉委屈又糊塗的喻以歌很是聽話,沒有了平常滿身豎起的刺,只剩下最真實的狀態,眼淚汪汪看着他的這個樣子很好的取悅了沈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