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基德在克勞來之前的這段時間,一直在埋頭思考,他想弄清楚,威廉基德留下的交流方式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之前在莊園,索貝隆的確是知道不少威廉基德的暗語,這才讓詹姆斯基德相信對方管家的身份,最後卻遭到了埋伏。
這次他只能更加謹慎,如果暗語不管用,那就只能用那個了
詹姆斯基德醞釀了一下情緒,這才緩緩說道:“還記得羅蘭海角的那個午後嗎我代米婭羅爾向你問好”
克勞只聽到羅蘭海角,便徹底愣住了,他的回憶被勾起,神色間充滿緬懷和愧疚。
克勞貝爾杜不知何時紅了眼眶,也許是老了,情緒比過去多得多吧。
他怎麼會不記得那個海角,那是一次劫掠結束後,他們遭到了海盜獵人的追殺;他和威廉基德都在戰鬥中受了重傷,可威廉依舊用嫺熟的駕駛技巧和永不放棄的信念,逃過了那一劫。
加里冒險號嚴重受損,斷裂的桅杆讓威廉無法駕駛着她回到安全的港口,而且克勞背部被鏽蝕的混銅鉛彈打中,必須要儘快上岸,前往較爲乾燥的地方。
克勞貝爾杜只記得,在一場大風過後,加里冒險號擱淺在羅蘭海角背灘的一片紅樹林中,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冒險上岸尋求幫助。
他就是在那裏遇到了羅爾一家,他們世代是漁夫,只是從北海來到了加勒比海而已;大約是西班牙海軍在那裏不得人心,他們冒着被發現的風險,給了克勞一處養傷的地方。
......
“必須將爛肉都挖出來”克勞意識模糊,他的傷口迅速惡化,整日發着高燒,他不記得那一日的情景,只在隱隱約約間,看到一對姐妹,在四面透光、透風的小屋裏忙碌着。
“露亞、米婭,你們去把外面曬着的布條拿進來。對了,在地窖中還剩下些麪包,也去拿些過來,記得要那種有白色或淺綠黴斑的”
克勞聽見身旁有人這般喊着,他的第一反應便是:“他想殺了我”
可背部突然傳來劇烈的麻癢和疼痛,克勞全身無力,即使連握緊拳頭都做不到,掙扎了兩下後,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沉沉睡去。
“我的水手長已經昏睡三天了”再次醒來的克勞聽到了久違的,威廉基德煩躁和惱怒的話語:“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兒,一旦加里冒險號被過往的船隻發現,我們就逃不出這鬼地方”
克勞再次掙扎,但他感覺全身都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一股強烈的睡意襲來。
克勞昏睡間又多次醒來,他記得有冰涼而柔軟的東西,撫平了他身體表面的燥熱,“再久一點就好了”克勞甚至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
“那個海盜會說話算話嗎,父親”
“他們會的他們的水手長還在這裏,任何一個船長,都不會拋棄他的船員,更何況這還是他最信任的那一個”
“那我的姐姐她會跟着一起回來嗎”
“那就只能寄希望於海盜的仁慈了,別多想了,米婭。”
漁夫的女兒等她父親離開,坐在牀邊,膽怯而小聲的問道,“你會幫助我的,對嗎”
克勞想說,“我會的。”但他還是睡去了。
克勞逐漸恢復了過來,他醒着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雖然米婭的容貌並不算漂亮,臉蛋比不上拿騷種植園的小姐,身材比不上酒館的女侍應,身上總是有股海水的腥味;可不知爲何,克勞卻覺得那被烈日曬得通紅還帶着一點黑色的皮膚,那略顯粗糙的五官,還有那大海的芳香,是那樣的迷人。
大半月後,威廉基德回到了羅蘭海角,他不僅修好了加里冒險號號,還將上次劫掠的貨物都換成了金幣
“你救了我的兄弟,這些錢,都算作是你的獎賞”威廉將大把的西班牙銀幣塞進了漁夫的手裏。
漁夫遲疑了一下,問道:“我的女兒呢她在哪”
威廉也遲疑了一下,他頓了頓,帶着歉意說道:“這次航行很匆忙,我將她留在了拿騷,我希望帶着你們一家去那裏。”
“這不可能我不想成爲一名居無定所的海盜”漁夫斷然拒絕道。
威廉抿了抿嘴,還是耐心的解釋:“去拿騷並不代表成爲海盜,那裏只是自由者的天堂,你去了拿騷,依舊可以繼續打漁”
漁夫似乎聽出了點什麼,威廉對他說話的語氣不太對,他硬硬的說道:“我只要我的女兒。”
“好吧。”威廉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將她帶回來的”
“我怎麼相信,你說話會不會算數”漁夫說了一半,將剩下的另一半吞入口中,對方可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海盜,他只能祈禱。
那一天,威廉他們並沒有立即返航,而是在羅蘭海角的海灘上慶祝克勞的恢復,因爲加里冒險號沒有關鍵人物陣亡,他們的海盜團隊依舊是最強大的那一支
“敬船長他帶我們逃出昇天,還賺了一大筆錢”
“敬水手長祝願他的身體迅速恢復,還希望他能繼續帶領我們衝鋒在前”
“敬加里冒險號,我們還會繼續縱橫加勒比海”
“敬財富”
克勞深吸一口氣,那是他最美好、不願忘懷,也最後悔的一晚。
雖然酒並不利於傷口的恢復,可酒這個東西,永遠伴隨着海盜,在熱烈的氣氛和弟兄們的慫恿下,他一杯接一杯的牛飲着,直到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他又出現了養傷時的感覺,那清涼的,就像他記憶中唯一一次母親的手撫摸他身體的感覺,與之前那幾天不同的是,這次並沒有澆滅他體內迸發出的燥熱
聽到克勞的粗重的呼吸聲,就像是受困的公牛在嘶嚎,他身後的水手也都緊張起來了,議長他怎麼了
“你究竟是誰我明明看到她”克勞下意識的問道。
那夜之後,他和米婭羅爾確認了關係,但她不敢告訴自己的父親,因爲姐姐,已經讓他足夠憤怒和煩惱。
“這是我的母親留下給我的項鍊,我把它交給你,希望你別忘了我。”克勞離開了,他又一次踏上的冒險的旅途,不過這一次,他想要儘快賺到一筆錢,然後進獻給英王,然後帶着她回到那片土地安居。
可是克勞沒有想到,加里冒險號還是暴露了蹤跡,這些海盜獵人找不到威廉,將怒火發泄在了海角的村落中。
看着燃燒下的羅蘭海角,克勞想要去,威廉基德攔住了他,“不我們不能回去,這是在送死”
“我們航行在海上,不就是爲了暢快與自由嗎,如果不能爲她復仇,我”
“對不起,我必須爲所有船員着想。”
克勞的記憶中斷了,他模糊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她的影子,詹姆斯基德不知何時從石堆的另一端站了出來,來到了他的面前。
詹姆斯基德看着克勞貝爾杜的神態,已經確認的對方的身份,他心中大定,因爲還活着知道這件事的人,恐怕只剩下他們兩人
“像,真像”克勞擡起手,似乎想要撫摸詹姆斯的臉,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不可能是米婭的孩子,那麼..
“她並不恨你,也不恨父親這應該就是海盜的歸屬與結局,況且你也爲他們復仇了,不是嗎”詹姆斯基德拉開貼身的鍊甲,從脖子上解下藏在衣領下的項鍊,遞了過去。
克勞揮了揮手,對身後的海盜說道:“你們都退開”
“可是”
“這是我的命令,去火炮那裏,沒有我的命令就呆在那兒,明白嗎”克勞的聲音不大,卻像是雄獅的低吼,水手們立即退開,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私密的交談空間。
克勞這才從詹姆斯手中接過項鍊,溫柔的就像對待自己的情人,他突然笑了:“我就說這傢伙總是有東西瞞着我,這麼看來,他的確欠我很多”
但他很快又變得憂傷,自言自語道:“可你爲何不說呢如果你說了,也許你就不會被背叛,也就不會死了吧”
克勞輕輕撫摸着項鍊有些粗糙的表面,也從貼身的口袋中拿出了幾乎同樣的一個,項鍊並不名貴,黃銅雕成的美人魚,也沒有額外的裝飾,可項鍊上卻刻着她的名字,一個是露亞一個是米婭。
“這的確是她姐姐的項鍊所以說,跟我一樣,威廉他看上了姐姐那無法說清的情緒和言語也就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