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蕤示意王權退下,嚴厲的目光掃過盧氏與廳外院中的黃家族人:“黃宗僱這個張阿炳在這裏裝神弄鬼,爲嚇退工匠與新搬來的人,爲何黃宗要讓他人不敢住黃家老宅內?本官懷疑,此宅有問題。於是連夜搜宅,搜出了廳內你們所看見的兩幅骸骨。經仵作查驗,這兩幅骸骨都被埋五十年以上,五十年前,正是黃燁剛消失不久,黃家人還居在此宅之中。黃家老祖宗,你對這兩副骸骨,可有印象?”
盧氏不看不言,依然兀自唸經。
“這個老太婆倒是厲害。”易嵇玄與付明溯輕語。
付明溯冷冷一笑:“只要是明蕤開堂,那定是有了證據!”
“大哥,這到底什麼案子?”剛回來的付明暉完全沒有看明白,“這樣的白骨,二哥都能審?”付明暉滿臉的不可思議。
付明溯呵呵一笑:“三弟,你不是聽了你二哥很多傳聞?別說這白骨,即便沒有屍體,你二哥都能審出來!”
“啊~~~”付明暉立時目露崇拜,“所以我聽說的那個審棺材的案子是真的!”
“難道還是假的不成?”付明溯笑了,擡手輕輕釦在付明暉的額頭上。付明暉摸摸額頭,靦腆地笑了。
付明蕤很有耐心地等盧氏答話,但顯然盧氏不答。付明蕤輕輕一笑,看向廳外院內:“你們當中,可有人有印象?”
衆人都面露狐疑。他們這輩基本都是在新宅里長大,對老宅的事,他們的確不太清楚。
“知情不報,犯包庇!”王權在門邊大喝,“我們大人是在給你們機會!”
忽然,三個快要六十的老奴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一起攜手跪下。
“大人,小人們有事稟報。”
“說!”
兩個老奴都一起看當中的,當中壯了壯膽子,說道:“五十年前,是我們的爹孃在黃家爲僕,後來我們也在黃家爲僕,我當年聽我爹爹說過,說……老夫人……”幾個老奴都目露膽怯地看一眼廳內鎮定的盧氏,匆匆低臉,“殺過人……”
“你們這幾個沒良心的奴才!”黃宗的二弟立時怒不可遏,“居然敢誣陷我們老祖宗!”
“肅靜!!”衙差立時上前。
付明蕤繼續沉沉看那三個老奴:“殺的是誰,你們可知道?!”
三個老奴這次齊齊搖頭:“小人們不知。”
付明蕤思忖片刻,再問:“那你們可知當年有何人寄居黃宅?大約……只有十六七歲?”
十六七歲?付明暉不禁有些喫驚,那豈不是和他差不多年紀。他有些好奇,問付明溯:“大哥,二哥爲什麼問這個問題?”
付明溯眼神指向地上一具比較矮小的骸骨:“那副小的白骨,就是一個十六七歲少年的。”
付明暉不禁喫驚,再看那副白骨時,心中多了些許感慨。互爲同齡人,他爲少將,而他,卻已是白骨一堆。
三個老奴面面相覷,也是努力回憶。
忽的,一人想了起來:“哦!我聽我娘說過,說是老婦人的乾弟弟寄居在黃宅,當時……是拜黃燁老爺爲師,他來的時候……大約只有十二歲,幾年後……好像是掉河裏淹死了……那時差不多十六七歲了……”
“哦~~~~~我也想起來了,我娘還說那個哥哥長得俊秀呢,對了,我記得好像叫……陸敬庭小少爺是吧。”
“對對對,我爹也說過,老爺對他分外喜歡,把他作爲傳人來教的……後來小少爺死了沒多久,老爺就成仙了吧……”
幾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終於將一些從他們爹孃口中聽來的零星八卦拼湊在了一起,竟是如同拼圖一般,漸漸拼出了一個活人來。
付明蕤心中暗暗喫驚,沒想到還真問出來了一些線索。但地上的骸骨是不是陸敬庭還不能完全斷定。
“大人,我們就知道這些了,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幾個老奴也是實在想不起什麼,他們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來歲,還未入黃家爲奴,不知黃家太多事。
付明蕤此時心中已有七分定論,但當中依然缺失不少環節,比如,爲何這少年陸敬庭死後不久黃燁就失蹤了?
而且,從他們找到的屍骨看,少年並非溺水而死,而黃燁也沒有成仙。這裏面還有許多東西對不上。但是,付明蕤知道,這裏有一個人清楚,就是,一直在念經的黃家老祖宗。
付明蕤給趙成一個眼色,趙成立刻端上一個托盤,托盤蓋在藍布下。
付明蕤沉沉看衆人:“我們挖出的骸骨一副爲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另一副,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這與你們所說的那個陸敬庭年紀吻合。而我們挖出的青年骸骨的身邊,有許多他生前用過之物,比如,他的衣物。”付明蕤指向廳上放的那一堆堆破爛。
“鞋帽,腰帶,玉器,文房四寶,還有,一樣特殊的東西……”付明蕤指向趙成,趙成“唰”掀開藍布,立時,一枚精緻的玉石金銀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衆人當即目露驚訝。
“本官好奇此印爲誰所有,所以,昨日在紙上用這印章印出了上面的刻字,居然是……”付明蕤提起桌案上的宣紙,白色的宣紙上赫然一個紅印,上面正是“黃山道人”四個字。
“祖,祖父!”
“太姥爺!”
外面的人當即驚呼起來,一個個目瞪口呆!當初黃山道人成仙的傳聞在這枚印章前瞬間成爲笑話,原來他們的祖上根本沒有成仙,反是屍骨一直未曾入土,被藏於老宅之內!
付明蕤轉眸看盧氏:“黃家老祖宗,這個印章……你應該認識吧。”
盧氏停下了佛珠,微擡眼皮,看付明蕤:“大人,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老身,記不清楚了,你說這是我夫君的印章,那就是我夫君的印章。我夫君成仙后,這印章……我也是找了許久,今日,多謝大人幫老身找着了。”盧氏淡淡一笑,面容蒼老,但眼神卻異常晶亮有神。
付明蕤忽然發覺自己小瞧這老太婆了。沒想到這老太太遠比她的孫子經地住嚇。這樣年紀的老太太,只肖說自己老糊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沒人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