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輕一些的漢子扛着鋤頭,還沒接近板車就下意識扇着鼻子,他怕屍體的臭味。
“小劉,你老廖當初說得也有道理,再遠的我們管不着,村外道邊以及河灘上的屍首,咱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況且咱村也要用河水,縣中大夫說積屍成疫,這既是積德也是幫自己啊。”
“是是是,算我多嘴……”
年輕人也不再說什麼,跟着大夥往那邊走去,一衆人先是卸了草杆,然後趕着牛車往旁邊另一個方向過去。
沒過多久,就來到了一處類似亂葬崗的地方,一座座小墳包到處都是,有的簡單立着木牌當墓碑,有的則沒有。
廖大丘也是有些感慨,這一片墳,追本溯源都是拜他所賜,當然他不可能殺人,這片墳區都是死在茅灘村附近的不知名屍首,是老廖最初提出幫他們入土的。
在這不太平的世道里,這種死在路邊的屍首其實各地都有。
既是爲了家鄉着想,也是同情這些死者,七八年前,廖大丘先從村長家開始,找着相熟的人挨家挨戶商量這事,最後纔有了這一片墳區。
不得不說,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但即便是在艱難的世道,好人還是有的。
幾人先是在墳區外的一座半人高土地小廟處拜了拜,祈求土地爺看顧,隨後就開始麻利的動手幹活。
都是地裏刨食喫的莊稼漢,挖起坑來有的是力氣,幾人輪番挖掘,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大坑,而屍首也被破席子卷在一起。
沒有多翻動屍體,幾人一起擡着將屍體放到坑內。
“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不是害你們的人,只是不忍你們曝屍荒野,爲你們找了一處埋身之所,這年頭死後有土蓋身就不錯了,我們也沒有餘力祭祀你們,都安息吧!”
廖大丘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陣,隨後和大家一起開始填土,像這種埋葬工作就沒有正規喪事那麼複雜了。
很快,幾人協力之下,一座小小的墳包就成了,廖大丘和老村長一起用鐵鍬用力擠壓泥土,將土夯實一些。
回去的時候,衆人感覺到一身輕鬆,就連之前抱怨的那個年輕人,哪怕之前說了幾句,但現在也是有種做了好事的成就感。
“哎,老張,咱還得把草杆子整好。”
“那可不!”
“對了李伯伯,聽說鄰縣鬧瘟疫了?”
“哎你還別說,我也聽說了,上次我去縣裏頭採辦,遇上我老婆娘家人,那人是個郎中,他告訴我鄰縣最近鬧疫病了。”
老村長扛着鋤頭看看他們再看看廖大丘。
“所以我們和老廖一起埋了屍首是很有必要的,聽說這疫病就是從這些屍首上起的毒瘴,是死人不能入土的怨氣啊!”
“嘶……李伯伯您可別說了……”
“哈哈哈哈,你個大小夥子膽這麼小?”
“哈哈哈哈……就是說啊小劉,你這樣娶不到老婆的!”
“去去,誰說我膽小了!”
一羣人相互聊着天,苦中作樂的回了村,日子雖然難過,但比起那些路邊屍首,總要好得多。
漸漸的,天色變暗,夜也深了,村外那一處墳區逐漸有鬼火沉浮,而邊上的土地廟隱約黃光瀰漫。
在這平靜的夜晚中,忽然有一隻黃鼠狼出現在遠處荒野,隨後飛速朝着墳區方向竄來,最終在土地廟跟前停下。
“吱吱吱吱……吱吱吱……”
黃鼠狼在土地廟前不斷吱聲,聲音高高低低,有時尖銳有時則如哭泣。
“什麼?疫病之鬼?厲害到陰司竟都彈壓不住!?擴散了?”
隨着驚愕的聲音出現,土地廟中走出一個佝僂的老頭,一臉驚色地看着黃鼠狼。
“吱吱吱……吱吱吱……”
“你……罷了罷了,你去吧!”
聽到土地公的話,黃鼠狼立起朝着他拜了拜,隨後轉身飛竄,消失在了荒野中。
土地公嘆了口氣,轉身望向那一片墳區,鬼火沉沉浮浮。
慌亂的年代,陰司勢弱,就連孤魂野鬼也沒有餘力完全收容,這一處墳區土地公本早就稟告了管轄的城隍,但這麼些年了,依舊只能像現在這樣維持。
“哎,疫鬼啊……這次得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