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大着膽子,一聲一聲的喊,真真的傷心。
其實沒人知道,真正願意捨身救他的那個人,早已進了山林深處。
唯一失算的,是局面沒有朝着所欲想的走,江夜宸的對南湘在意……超出了所有人的預估。
“你們真想救他?”
老頭子平息了很久,突然看向地上的上官月。
上官月不知道老爺子爲什麼看着自己,仍舊瘋狂的點頭。
湖水盡數抽去,無數的魚蝦落入盆網之中,最後只剩下深不可測的黑色淤泥。放眼望去,像是一個巨型天坑。
“江先生,水都抽乾了,淤泥沒法再抽了,這些淤泥恐有數幾十米的厚度,人走在上面,很容易陷進去,非常危險。”
一個救援總隊小心的再彙報給了男人,他們心裏已經不那麼恐懼,但依舊很緊張。
畢竟過去了五天了,這個男人就算是鐵打的,五天四夜沒閤眼,也打不動人了。
“我下去找。”
江夜宸望着黑黝黝的淤泥地,只說了幾個字。
“江先生,不能犯那個險啊。”救援隊長嚇的臉都變紫了,下意識伸手就拉住男人手臂。
淤泥的危險性就如同野外未知的沼澤地,專業人士作戰都是九死一生,他們自己下去都怕,怎麼敢把江夜宸這個金貴的人物放下去。
“滾開!”
江夜宸的力氣依舊大的驚人,經過專業培訓的隊長,被他一拳打的鼻青臉腫,摔到了旁邊。
“江總!夜宸!”
岸邊,一排江家至親,還有江盛的董事會幾個重要董事,輪流守着。
看到江夜宸往淤泥之中走去,全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和痛惜的表情。
“總裁!”班華走了上前,眼珠子一秒滾紅了。
江夜宸對他舉起拳頭,滿眼陰鷙的隔開距離,“不要攔我。”
班華的腳步硬生生停住,看着男人一步步,毫不迴轉的下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淤泥大地之中。
“江夜宸!回頭啊!”
紀雲川和左齊也一起大喊,彼此的拳頭緊攥起。
“這個混賬!”
老爺子甩落了手裏的柺杖,看着監控裏,男人一步步踏在淤泥上,每走一步,腳步就多陷進去一分。
“老董事長,不能再和他較勁下去,少爺是認真的。”
女人扶住牆邊喘氣的老人,終於露出一點表情。
“好,好,好!他是有種!”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字,每一聲都氣弱一些,這輩子唯一服的弱,都給了這個不成器的孫子。
“淤泥吞噬掉一個人,要多久的時間?”老頭子拿回柺杖站好,不斷的由人撫着胸口,漸漸平復過來。
“爺爺!”上官月還跪在地上,眼淚決堤,聽到老爺子的話,以爲他還要等下去,震驚不止。
廖佩妍早已承受不住,被人扶去了別的房間。
老頭子擡起手,朝恐懼的上官月示意,“我自有分寸。”
“老董事長……您先看看屏幕。”
屏幕之上,江夜宸下了淤泥裏之後,竟然也不往前走。
在南湘跳下去的那個位置附近,氣定神閒的,騰出雙手去挖泥!
沉積的淤泥又厚又實,鐵鏟子未必能撬得動。而他就用手,鮮血淋漓的挖着!
每挖一下,都能令人感到鑽心的痛。
“這個……孽畜!”
老頭子氣的不輕,深沉的眼珠子瞪大,身子往後,差點倒了下去。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暴雨。
男人的白襯衫溼透,但一點不影響他的動作,上千人同時作業,不及這一人的風采傲骨。
他就像一條飛入地面的白龍,堅韌不拔的身軀,即便做着挖泥的動作,也是所有人眼裏最霸氣的佼佼者。
每一個人,都再一次被他驚人的意志力所歎服。
雨水打在男人溼漉的身上,似乎也滴進每個旁觀者的心中。
男人的手,變成了機器,隨着泥土被挖開,他的半個身子全部陷入深泥之中。
而他絲毫未覺,深邃的風目染上了殷紅的血絲,指甲被泥沙裏的硬石摧殘變形,始終不停。
林子裏,變了天,雨水遲遲沒有下來。
南湘跑出了屋子,她的心頭壓抑的厲害,從沒有一刻這麼的悶燥。
她站着吸氣,可怎麼大口的呼吸,空氣都順不下心頭的這口堵塞。
江夜宸,你是不是出了事?
老頭出爾反爾了嗎?
輪椅男人辦好了事情回來,看到南湘,又一次來到她的身後。
他沒有怪責南湘離開了屋子,反而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我不用。”南湘也看到了他,這次,她很直白的拒絕了好意。
“我以爲,你們是自願離婚的。”輪椅男人將外套放在了腿上,淡漠的目光,端詳着她。
南湘手握起一個女孩家的秀拳,突然碰在了樹上,像是泄恨,突然雙眼血紅的望着天空,“我不願意,我其實一點也不願意!爲什麼所有人,都要拿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德綁架我,我爲什麼又要處處受人的牽制!”
第一次,她敢說出了自己的真心,還是對個外人。
“我就想他好好的。”
拳頭從樹上拿下來,胸間那股氣好像發了出來。她訥訥的站在樹蔭之下,雙目似淚無淚,像第一次被江夜宸罵了那樣,整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布偶。
“可他未必想看你落了傷。”
輪椅男人目睹南湘衝動到冷靜的過程,待她麻木之時,伸手牽起了她的手。低下眼,看着嫩皮上的傷口,眉頭皺了皺。
南湘剛要把手收回,男人突然開口,“我住在這裏,是尋回我的記憶。我曾經死在這,是重新活過來一次的人。十幾年,過的就像彈指一揮間。”
他的聲音幽深,一雙較爲老成的風目望向遙遠的某處,席捲而來一股巨大的寒氣。
南湘怔住,慢慢的道,“救你的人是金銘爵,十幾年前,他不過也是一個小孩,他是怎麼救的?”
“他貪玩隨部隊,進了這片林子,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我。當然,他是無心的,至今不知我的身份。”
輪椅男人說。
南湘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股涼意。也從此刻開始,正式席捲了她。
“這裏的出口,通往哪裏?”
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