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擁住了她。
君慕淺有一瞬間地怔愣,饒是她曾經縱橫東域多年,見遍了無數人,此刻也有些無措。
這一下,她把她先前所想的都忘記了。
餘光之中,能看見他銀色面具上浮着的淡淡瑩光。
君慕淺沒有動,她身子僵硬了一瞬,但並不是因爲太近的緣故。
她並非沒有和他這般接近過,早在皇宮的那個和敵人相對的時候,還有逼他喝藥的那一次,當衆打蘇傾畫臉的那一回……
可是這些,無法和今天這一次相比。
明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擁抱而已,君慕淺卻感覺到,她的心動了。
她沒有說話,容輕也沒有動。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動,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清風泠泠,陽光透過樹葉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搖曳生姿。
靜謐得不似人間。
就在君慕淺終於穩定下來心神,斟酌着如何開口的時候,緋衣男子卻先她一步了。
容輕開口,嗓音清冷:“遲來的福氣。”
說完這五個字,他便直起了身,乾脆利落
在這過程中,君慕淺的身子又震了震。
她怎麼感覺,他是不是離得她有些太近了
一定是她感覺錯了,畢竟像他這般冷清自持到連衣服都系全的人,是不會主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直到分開的十秒後,君慕淺還坐在那裏。
她睜着眼睛目視前方,但瞳孔卻無焦距,心中也一時思緒萬千。
他方纔說什麼來着?
哦,福氣。
不過抱一下和福氣有什麼關係?
君慕淺感覺她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擡眸看着已然重新落座的緋衣男子,哼了兩個字:“福氣?”
聞言,容輕握着酒杯,看了她一眼,提醒:“你自己先前說的。”
“我自己?”君慕淺一愣,旋即她才慢半拍地想起來,“哦,我是這麼說過。”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的福氣就想讓公子給我一個擁抱。
哦,是這樣啊。
君慕淺這才悟了,她就說,他怎麼會忽然抱她,原來是因爲她那句話。
她託着下巴看着對面的人,心想,這個人看起來高高在上不可攀附,但有時候,心腸還是蠻好的,心也蠻細膩。
現在仔細一回想,君慕淺忽然明白了容輕爲什麼會選擇在那個時候給她“福氣”了。
因爲她說了一句——還是有些難過。
這是爲了不讓她難過,所以才主動給她福氣的麼?
突然——
“公子。”
“嗯?”
“你真好。”
“嗯。”
君慕淺表示十分感動,停了一下,她問道:“所以我想用別的稱呼叫你一下,你介意麼?”
容輕握着酒杯的手一頓,終於擡起了頭,依舊是一個意味不清的尾音:“嗯?”
許是看到紫衣女子的雙眸太過明亮,裏面希冀滿滿,終歸還是沒有拒絕。
罷了,她現在因爲身世原因情緒正處於低落之中,便不用計較什麼了。
他也倒想看看,她準備叫他什麼。
容輕垂眸淡淡道:“你叫吧。”
然後——
“爹。”
一聲真摯,包含着豐富情感的呼喚。
若是此刻被別人聽見了,恐怕會淚如雨下,然後想着這該是一堆怎樣情深的父女,真是讓人羨慕。
但顯然,屋子內的兩人並不是這種關係。
於是在話音落地的下一秒,“咔嚓”一聲!
空氣中傳來了的脆響,驚擾了在窗外枝頭休憩的雀鳥。
容輕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坐在對面的紫衣女子,重瞳眯了起來,聲音平靜,聽不出來喜怒:“爹?”
這個字給他的感覺十分不好。
因爲那一天,在從宮宴回來的路上,她喝醉的時候,也錯把他當成了她的爹爹。
嗯,她還說他的爹爹是一隻鳥。
不過那個時候,她是無意識的。
喝醉了的人都比較傻,那麼她就是傻中之蠢。
叫他一聲爹,也算不了什麼,左右也只是一個錯誤,但現在——
有點想殺人。
而且,還不知道爲什麼。
“你別生氣嘛。”君慕淺瞧見他似乎有動怒的跡象,聲音柔和了幾分,“我就是叫叫,因爲你實在是太好了,就在剛纔,我感覺到了父愛。”
“父愛?”那涼如雪的聲音又沉了幾分,聲調涼寒。
容輕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在沒有力氣的支撐下,杯子很快就裂成了無數碎片,散落在桌子上。
然後,就偏過頭來,用冷沉的目光看着她。
君慕淺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堆碎片,嘶了一聲,好功夫啊。
連雪玉都能一隻手捏碎,她實在是太羨慕。
“輕美人,別生氣,我真的只是叫叫。”君慕淺很快收回了思緒,她有預感她今天似乎惹下了大事。
可明明她也徵得他同意了啊,他怎麼就生氣了。
轉念一想,君慕淺又釋然了,美人嘛,脾氣不大就沒意思了。
有了脾氣才能哄,不哄她怎麼來證明自己呢。
感知到自己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君慕淺思索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公子,我就是叫一下,你別當真啊,你怎麼可能是我的爹爹呢,你是……”
說到這裏,她頓住了,一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
偏偏這個時候,容輕還專門看了她一眼,彷彿是在逼問:“是什麼?”
“這個嘛,是、是……”君慕淺忽然靈光一閃,“是我的美人呀。”
說完之後,那極低的氣壓瞬間卸去。
呼……
君慕淺鬆了一口氣,撩了一下頭髮,心想,終於哄好了。
看來以後不能這樣叫了,她得記住。
唉,不過她真的只是想叫一下。
她沒有父親,只好這麼幻想一下。
“輕美人,你……”君慕淺瞧着他依舊是沒什麼表情,有些不確定道,“你不生氣了吧?”
容輕擡眸瞟着她,不緊不慢地擡手又給自己拿了一個酒杯,聲音不鹹不淡:“爲何要生氣?”
“對對對!”君慕淺很快點頭,“你沒生氣,你可高興了。”
心裏卻想着,她真是一個好人啊,沒有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