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黃勝學沒有將這件事講得如此細緻，他在訴說這件事時，將自己刻畫成了一個受人威脅的苦情角色，而威逼他的長公主，黃勝學將他們的罪行如實的說了出來，中途還加油添醋了不少她們的惡行。
昨晚上那個女子說了，若想保住自己這一條命，今日就必將長公主華蘭拽下馬，自己現在這般說辭，想必是正和了宰相的意願。
“所以說，二夫人對你並無意？”
“豈止無意，二夫人還對卑職的行徑十分痛恨，她說自己與宰相大人的感情十分堅定，不是這樣一件小事能破壞的。”
靈司耀的腦海中瘋狂的掠過過往的一下片段，初次相識時，悉心相處時，閨房祕語時，調笑打罵時。
他一直認爲是虞淺對不起他，是虞淺對他有了二心，他沒立即處死她已經算得上仁至義盡了，但是如今看來，過去的一切有多麼荒唐，
“是華蘭指使你的？”靈司耀沒用長公主這個稱呼，而是直呼其名。
“是的，小的不敢撒謊，當時長公主殿下旁邊還有一個老嬤嬤，大家都喚她蘭嬤嬤，宰相大人可以招此人來對證。”
“潑皮小人，蘭嬤嬤前些日子已經被我處死了，你不知？”
黃勝學一驚，頓覺得不對勁，靈司耀此番說這些話是何意？不是他指使自己說出這些當年的事情來的嗎？他不應該順着這個臺階就下，竟然還提出新的疑問，莫非他想置自己於死地？
這靈司耀真是陰險，難道此刻他後悔了？後悔與長公主反目，所以如今要用自己來當替死鬼了？
可是他說出了這件事後，只怕夾在中間，更不好做人，宰相大人不保他，那黃勝學在洛陽城，只有一死了，長公主一定不會放過一個如此中傷自己名譽的人。
這靈司耀還真是狡猾，他這番算計可真是一箭雙鵰，不僅震懾了當朝長公主，也能借機除去了自己這個知情人。
“大膽潑皮，你可知道污衊當朝的長公主殿下，是什麼罪名？”
黃勝學冷笑一聲，他們這些權貴之人，就是如此玩弄他？想當初他能成爲宰相府的代爲首領，又豈會是這般任人宰割的主嗎？那他們也太小看他了。
“大人，卑職所屬句句屬實，絕沒有半句假話。”
“來人啊，這潑皮擅自詆譭長公主殿下，拖下去，杖斃。”
杖斃！此話一落，驚起滿堂的不滿，如今圍了如此多的百姓，靈司耀就給他們這樣一個交代，換做是誰，都不會接受。
況且洛陽城裏的人大部分非富即貴，其中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大人物。
靈司耀現在只想速戰速決，雖然華蘭做了如此多不人道的事，但是他還是得借華家的勢力，華蘭現在，還不能動。
“來人啊，拖下去。”
“大人，你這是過河拆橋，小人有證據，小人有證據。”
窮途末路，黃勝學還是再想掙扎一番，當年做的種種，就是爲了偷生，如今苟延殘喘至今，他還是覺得，好死不如賴活着。
“還敢狡辯，將他拖下去，快點！”
一干的當差的連忙上來將此人拖下去，再鬧下去，這事定將越鬧越大，靈司耀現在別無他法，騎虎難下，就算冒着讓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語，他也要儘早將這件事鬧下去。
當年的一樁冤案，此刻若是強行追查下去，動搖的就是大炎王朝的皇室中人，這般罪名，會鬧的越來越大，最終會鬧的不可開交。
“官官相護，宰相大人，你與長公主狼狽爲奸，草菅人命，視我等人命如草芥，你們終歸會得到懲罰。”黃勝學怒吼着，也懼怕着。
虞歌在人羣中冷笑一聲，早就料到了靈司耀還是不忍心在正面與華蘭翻臉，所以她給靈司耀準備的，可還不只這一招。
如今民情激憤，他恐怕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吧？
靈司耀，該說你太信任華蘭？還是該說你與母親的感情太過脆弱？亦或者是，這麼多年來，在官場上沉沉浮浮，你的骨子裏，早就是一個小人了？
“這般處理未免太失公正了，大人，你向來清廉，難道連你也懼怕皇家勢力嗎？”
“就是，如若真的如此的話，那這大炎王朝，能爲我們做主的青天老爺，又還剩幾位？”
“官官相護！”
“草菅人命！”
“狼狽爲奸！”
周圍的討伐聲越來越大，這般下去，一定會被巡查的隊伍注意到，到時候到了君上面前，靈司耀纔是真正的入了戶口。
“聚衆鬧事，洛陽城的百姓們，就不怕治一個連坐之罪嗎？”
靈司耀的聲音突然提高，將原本由黃勝學帶起來的不滿情緒，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各位可想好了，這天下可都是皇室的，你們得罪了長公主，那意味着什麼？”
這是靈司耀第一次拿皇家身份壓人，他與華蘭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前些日子，雖然與華蘭鬧下了不小的矛盾，但他只想給華蘭一個教訓。
這麼多年來，靈司耀之所以在官場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華家的勢力，所以華蘭如果倒下了，這對他來說，將是重重的打擊。
虞歌冷笑一聲，她還是高看靈司耀了。
那些年的柔情，不似作假，所以虞歌以爲，他對母親，至少是真的存有那麼一絲愛意的，可是如今看來，只要觸碰到他的利益，無論什麼東西，他都是可以捨棄的。
女子沉聲，往一個方向頻頻看去，他來這兒許久了，怎麼還不動身？
靈司耀見止住了這場動亂，對自己之前的表現頗爲滿意，隨即放緩了神色。
“這天下終究是皇室的天下，這大炎王朝終究是他們爲主，我們應當替主分憂，不應該徒增了君上的煩惱，這纔是我大炎臣民應該做的事情，你們說對於不對？”
黃勝學張了張口，卻覺得說不出一句話，如今靈司耀已經破罐子破摔，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及了，當真只是夫妻情深，爲了保華蘭？
“大人說這話，對也不對。”
在最不引人注目的一處角落，一男子緩緩的出聲，所有人唰的一下，將目光看向那位平淡無奇的布衣男子。
虞歌抱起雙手，站在一旁看着戲。
早就知道他會插手，沒想到他會如此坐得住，一直到了最後這一刻，才決定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