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寧撥開眼前遮擋視線的樹枝,凝神向前方望去。他默默的看了幾秒,然後鬆手讓樹枝回到原位。又等了幾秒鐘,他緩緩的退後,從樹上跳了下來。
“十二個。帶着長矛和弓箭。”他對等候在樹下的艾伯特和薩爾說,“還有兩個騎兵。”
艾伯特苦惱的嘆了口氣,很懊悔自己忘記帶上那兩套他們在角鬥場使用的皮甲。雖然起不到他們需要的作用,但總比現在普通的布料強得多。
薩爾則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鬆開了,神色變得堅毅而果決。回到他的族人之中的渴望給了他勇氣,讓這個年輕的獸人下定了擊潰一切的決心。
“正面交鋒對我們不利,”艾伯特看向狄寧,“真的沒有別的路了嗎?”
狄寧聳了聳肩。
雖然這條河流從北向南穿過了整個希爾斯布萊德地區,但它該死的居然只有一座橋。他不知道河流兩岸的本地人是怎麼渡河的,但也沒時間去探究這個問題。敦霍爾德的追捕者們來的異乎尋常的快,現在就在他們身後的森林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逃亡者們必須儘快渡河,否則他們就會變成被困在籠子裏的老鼠。
另一個備選方案是游泳過河。但馬上狄寧就被告知他的兩個同伴都不會游泳。艾伯特是由於家教甚嚴無暇玩樂,薩爾則是自由受限無法學習,偏偏又恰逢夏季河流水位暴漲,流速也十分湍急,他不放心讓這兩個旱鴨子冒險下水。
——所以他們只能衝過這座橋。
艾伯特提議道:“也許我們可以僞裝?”
他看向狄寧:“我們兩個可以僞裝成普通的旅行者靠近,然後突然襲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我們不可能同時牽制住他們所有人,剩下的那些依然可以用弓箭來對付薩爾。”狄寧否決道,“而二對十四——”
必輸無疑,他們都明白。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然後薩爾開口道:“如果只有你們兩個的話,應該可以混過去。”
兩個人類同時擡起頭看着他。艾伯特問道:“什麼意思?”
獸人有些侷促,但他還是下定了決心:“我是說,既然條件允許,那你們最好先走一步,而我……可以另想辦法。”
“不行!”
他得到了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否決。
之所以狄寧也有一份,是因爲他知道艾伯特是不可能答應這個提議的。不信你瞧——
他掃向旁邊,果然聖騎士的臉色已經變得很不好了。
“薩爾。”艾伯特皺着眉頭,“我想你還記得,我以聖光的名義對泰麗莎發過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違揹我的誓言,這是聖騎士理應恪守的準則。我感謝你的無私,但比起失敗被抓的後果,我更重視我的榮耀。希望你能夠理解。”
狄寧毫不意外的撇了撇嘴。看吧,一個聖騎士的反應簡直太好猜了。
儘管艾伯特說的還算委婉,薩爾還是漲紅了臉:“我很抱歉。”他窘迫的說。
“沒什麼可需要道歉的。”艾伯特說道,“但三個人一起逃掉是我們最期望的結果,不是嗎?別這麼早就放棄努力,會有機會的。”
“…好的。”薩爾小聲的說。
旁聽了整個過程的狄寧忍不住想要對自己的搭檔刮目相看了。他真沒想到艾伯特在教訓別人的時候能夠變得這麼成熟。不過這也是聖騎士的通病了。他們從來都擅長理論教育。
“好啦。”他插嘴道,“既然你們說完了,那要不要聽聽我想說的?”
“什麼?”
“我剛剛想起來,駐守在橋上的士兵都是統一制服的。他們都是敦霍爾德的軍隊。”狄寧比了個手勢,“他們,或者說布萊克摩爾的首要目標是薩爾。我們兩個則不會那麼重要。那麼,也許我們可以僞裝一下。”
“怎麼僞裝?”
狄寧悠然的把目光投向了他們背後的森林。
“讓我們來看看,有沒有兩個落單的蠢貨……”他輕聲笑道。
***
“你覺得這個計劃會成功嗎?”艾伯特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只知道如果你繼續說話,我們肯定不會成功。”狄寧面無表情的回答。
走在他們前面的薩爾悶笑了一聲,被狄寧用劍柄戳了一下後背,又趕快收聲,繼續裝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就是狄寧的計劃,由他和艾伯特換上搶來的制服,僞裝成搜查的士兵,而薩爾則作爲被押送的囚犯,以此來矇混過關。只要過了橋就一切好說。
但能不能成功,狄寧也不敢打包票。
隨着他們逐漸的靠近,駐守在橋上的小隊已經注意到了他們。但他們並沒有貿然的湊過來,而是繼續在原地等待。直到狄寧他們已經足夠靠近了,才分出一小半人攔住了他們。
“站住!”領頭的騎兵厲聲呵斥道,“你們是什麼人?”
狄寧對艾伯特使了個眼色,自己站了出來。
“第七分隊的雷蒙德和卡森,長官。”他回答道,“我們奉命押送囚犯前往最近的集中營。”
“囚犯?”騎兵把目光轉向了被捆住雙手的獸人,他懷疑的打量着對方,“這傢伙是誰?”
“他是薩爾。長官。”狄寧平靜的說,“昨天晚上他從敦霍爾德城堡逃跑了,布萊克摩爾中將命令我們出動追捕,務必要把他活着帶回去。”
騎兵眼前一亮:“他就是薩爾?那個角鬥場冠軍?難怪我們收到命令要注意任何一個在外遊蕩的獸人……等等,難道說就憑你們兩個就抓到了他?”
“當然不是,長官。第七分隊全體出動才完成了任務。至於其他人,在照料那些被他打倒的隊員。隨後他們就會趕過來將這個獸人帶回城堡。在此之前他需要得到妥善的監管。所以我們要把他送到集中營去。”
狄寧半個字都沒提過橋的事,而是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對方的疑問。他挺直腰板,面容嚴肅,目光沉着,舉止規範,那種只有經歷過軍旅生活才能夠培養出來的恪守紀律的氣質,讓他看起來甚至比對面那些散漫的士兵更像一名合格的軍人。
因此騎兵完全的相信了這番話,他舉起手示意背後的步兵讓開道路。但就在他們剛剛走了幾步的時候,他突然又叫道:“等等!”
艾伯特和薩爾幾乎都是心裏一慌。唯有狄寧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還有什麼事嗎,長官?”
“你說你要把他帶到集中營去看管……”騎兵說,“但我覺得,你也可以把他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