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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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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今日,我死期已至。

    狄寧踉蹌的後退了一步,靠在背後的旗杆上。開戰前被他親手插下的,聯盟的藍底金色雄獅戰旗深深的紮在土地中,抵住了他身體的重量,讓他得以站直。血和汗水將視野變得一片模糊,他竭盡全力才能勉強看清前方的景象。

    惡魔。

    鋪天蓋地,如潮水般涌來的,燃燒軍團的大軍。

    儘管他現在只能看到一大塊一大塊的顏色,但從佔據的面積上也足以看出他們的數目有多麼的驚人。粗略估計就知道敵人的數量是要遠勝於狄寧這一方的,哪怕是開戰之前的人數也無法和敵人相比。而此時——狄寧掃了一眼周圍——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站着的身影,無論是敵人,還是他的戰友。

    但是他卻肆意的放聲笑了起來。

    即使過重的傷勢讓他剛剛笑了幾聲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狄寧的臉上依然充斥着輕蔑和不屑。他費力的擡手擦了擦從嘴角流到下巴上的血,盡力的擡高聲音衝着對面吼道:“現在知道聯盟的厲害了吧,雜碎們!”

    他的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嘶啞和微弱,在跨越戰場之前就被風吹散了,但挑釁的意味明白無誤的傳達了過去。惡魔的陣線騷動了一陣,迴應了他一陣雜亂的怒吼,但很快又安靜下來。

    它們不會過來的,因爲沒必要。這個人類的生命力已經極其微弱,那些慘重的傷勢會在幾分鐘之內將他消耗殆盡。與其再搭上幾個惡魔的性命,還不如靜靜的等待他嚥氣來的合算——現在衝上去,誰知道死的會不會是自己呢?

    果然…都是一羣懦夫。

    遺憾的意識到它們不會衝上來送死,狄寧仰起頭,費勁的嚥下因爲怒吼而涌進嘴裏的血,放任自己的身體順着旗杆下滑,最終跌坐在了地上。繃緊的神經一旦放鬆,尚存的力量就煙消雲散。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在迅速的衰弱下去。除了胸口的貫穿傷,其他的部位傳來的疼痛都已經模糊不清,唯有麻木和冰冷,就連意識也逐漸混沌起來。死亡的陰影正籠罩着這具身軀,這一次他絕無從死神手中逃脫的可能。

    但那又怎麼樣?

    這是一場無可指摘的戰鬥,我,我們,每一個人,都竭盡全力。我們讓敵人聞風喪膽,哪怕現在只剩我這個指揮官,你們這羣雜碎也不敢上前一步。戰士的歸宿正該是慘烈的戰場,我無愧於聯盟的威名,也會毫無畏懼的迎接死亡的降臨。

    但別以爲這就是結束了啊,雜碎們!總會有人再一次豎起這面旗幟,到了那時,就是讓你們落荒而逃的時候了!

    狄寧已經看不清楚周圍的一切了。於是他極輕極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臉上依然帶着張狂的笑意。

    ——然後,黑暗徹底降臨了。

    ***

    馬車的木輪沉重的碾過道路上的碎石,隨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下顛簸,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這單調而喧譁的聲音就像一根木棍,沉悶的敲打着他混亂的一塌糊塗的意識。

    醒來。

    本能出於警惕如此要求着,但狄寧懶洋洋的不想動。他是如此的疲憊和虛弱,以至於根本不想去關注可能出現的危險。對休息的渴望佔據了上風,哪怕有可能被利刃抵着要害也不想去顧忌。

    但這樣的念頭只持續了一秒,狄寧就猛然的清醒了過來。常年的冒險生涯已經讓他具備了鋼鐵般的意志,這種懈怠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容忍的。

    短暫的詫異了一下自己的遲鈍,狄寧迅速的集中了注意力。他專注的聆聽着身邊的聲音。除了馬車行進時發出的噪聲以外,他還聽到了另外四個呼吸聲。三個在身邊,一個在稍遠的地方。

    靈魂…需要呼吸嗎?

    帶着這樣的詫異,狄寧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對上了一雙藍色的瞳孔。

    不是純粹的藍色,而是帶着一點綠,像是波濤起伏的海洋。對方顯然是被他突然的甦醒嚇了一跳,但下一刻,那雙眼睛裏就充滿了喜悅的神色。

    “你醒了?”

    聲音也一樣。說明這個陌生人由衷的爲他的甦醒感到高興。感受到對方的善意,狄寧稍稍放鬆了一點。他簡略的應了一聲,同時迅速的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正如他所聽到的,這是一架馬車的車廂內部。簡陋而且有點骯髒,不通暢的空氣裏帶着異味。細微的陽光從縫隙裏透進這片狹小而昏暗的空間中,也讓狄寧確定了這裏不是靈魂該去的地方。他見過亡者的靈魂,也闖入過冥界。但這一切和他所見過的都不符合。

    這麼說,他還活着?

        狄寧想不出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孤立無援,奄奄一息,敵衆我寡,分明是必死無疑的境地。但現在不是探求這個答案的時間。他得先弄明白自己的境遇——比如,他手上的繩索。

    斷裂的武器和殘破的護甲都無影無蹤,他穿着一身簡單的布衣,雙手的手腕被繩索牢牢的綁在了一起,狄寧弓起手指摸了摸,發現材質只是普通的麻。但這個舉動背後的含義可不怎麼友好。而且糟糕的是他現在前所未有的虛弱,疲憊,頭疼欲裂,狄寧嘗試性的發力了兩次,胸口傳來了一陣悶痛,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傷勢僅僅只是恢復到了不會致命的程度。如果是全盛時期,精鋼做的手銬也困不住他,但現在這些簡單的粗麻繩就足以讓他無法掙脫。

    也許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說明捆他的人並不瞭解他的實力,否則就不會如此大意。

    用了幾秒鐘思考完畢,狄寧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同行者們。三個,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人類。他不認識,但看起來都是打架的好手——他說的不是戰鬥,也同樣被綁着雙手。這麼說,至少現在他們的身份是一樣的。

    囚犯?不像。聯盟的軍隊運送囚犯時會使用制式的車輛,而不是破舊的貨運馬車。而燃燒軍團大概也不會用這麼簡陋的方式。那麼是部落?

    狄寧完全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曾經的敵人。畢竟他跟部落唯一的溝通方式就是搶先把對方的腦漿子打出來。即使形勢所迫必須聯合對付燃燒軍團的入侵,雙方本就搖搖欲墜的信任度在破碎海灘之戰後已然降到了最低點。對於狄寧來說敵對陣營和軍團沒什麼區別,而有同感的人佔據了聯盟和部落的絕大多數。

    想不出更多的信息,狄寧決定跟他的同行者溝通一下。三個人中有兩個一臉麻木和漠然,除了剛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以外沒有更多的反應。而剩下的那個就是剛剛開口打招呼的青年。一頭棕色的長髮紮在腦後,海藍色的眼睛清澈又明亮。一身簡陋的衣物也遮掩不住他獨特的氣質,看得出來受到過良好的教育。雖然同樣帶着這種狀況下不可避免的焦躁和戒備,但他的精神狀態顯然比另外兩個人好了太多。

    此時他正用一種不會讓人覺得冒犯的好奇目光打量着狄寧,見到他看過來,對方主動的笑了一下,率先開口道:“你要是再不醒的話,那些人就打算把你扔出去喂野獸了。”

    “那還真是可惜,”狄寧微微呲了呲牙,“我早就餓了。”

    他的本意是開個玩笑,但對方的反應卻是微微一愣。

    “抱歉。”青年真心實意的說,“我不知道你這個時候會醒,所以沒給你留食物和水。”

    狄寧錯愕的卡頓了一秒。

    一個昏迷不醒,隨時都可能嚥氣的俘虜是不值得浪費資源的。就算真的有他的那份,在他處於昏迷的情況下被其他人所分享也是正常的。在這種狀況下沒有人會關注一個陌生人的死活,一切聽天由命。

    但這個人不一樣。

    狄寧確定他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卻理所當然一般的將他視爲了自己的責任。在他坦誠清澈的目光中狄寧找不到任何對於利益的渴望,那麼最終只能指向一個聽起來有點荒謬的理由。

    善良?仁慈?或者同情心?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是冒險者?”

    對方遲疑了一下,好像對這個問題也不是很確定:“…算是吧。”

    “新手?”

    “這個,我確實剛離家不久。”青年老老實實的說。

    果然如此。狄寧爲這份善良和耿直嘆了口氣。在這個充斥了不可知的危險的行業中,這種人一般都活不太長。

    他衝着外面示意了一下,問道:“那些都是什麼人?”

    “不知道。”對方搖了搖頭,“從外表和言談裏都看不出他們的身份,我是剛來這個地區的,所以也不認識他們。”

    剛離家就到前線來?

    狄寧爲他的勇氣驚訝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但應該不會超出破碎羣島的範疇。因爲是燃燒軍團入侵的前哨站,所以這片區域危機四伏的程度遠超常人所想。對於一個可能連實戰經驗都缺乏的新手來說這可不是個好選擇。

    “知道他們要帶我們去哪兒嗎?”他繼續問道。

    “他們根本不回答我們的問題。”青年無奈的聳了聳肩,“但是……”

    馬車突然重重的顛簸了一下,車廂裏的人頓時東倒西歪。當狄寧恢復平衡的時候,他意識到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而青年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一邊盯着後方的出口,一邊補完了自己的話:“…他們說如果你今天還不醒,就會把你丟出去,所以我猜,我們應該已經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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