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那道纏滿繃帶的小人兒如此惹人憐愛。
可似乎，又是那麼幸福。
穆連塵正在喂着她喫東西，她喫下，對着穆連塵露出依戀的笑，雖然笑的時候繃帶隨之而動，顯得有些嚇人，可她那眼眸裏的光彩，卻更是亮得燦爛。
那是全心全意，只愛一個人的眸光。
可曾經她再愛他，都似乎，沒有露出過這麼毫不遮掩的愛意，她從前對他的愛，是剋制、彷徨、小心翼翼的。
墨天絕站在病房外，看着病牀上“雲薇薇”對穆連塵的依賴，心臟的部分，不可抑制地疼痛着。
告訴自己她幸福就好，可當真的看她如此幸福，他竟還是在妄想，如果此刻照顧着雲薇薇的人是自己該多好。
可他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眼眸猩紅地，墨天絕的脣瓣愈抿愈緊。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病牀上原本只看着穆連塵的“雲薇薇”，突地眼眸一轉，越過穆連塵的肩膀，看向他。
震縮的瞳眸，帶着無法掩飾的慌亂和驚怕，好幾秒，才穩住眸光，垂下眼拉了拉穆連塵的手。
穆連塵蹙眉扭頭，放下果盤，朝着門口走來。
打開門，走出，卻又關上門，明顯，是不讓墨天絕進去。
“墨總，不是說不會再來打擾薇薇了嗎，爲什麼你又來了。”穆連塵沉着臉，壓低嗓音，不悅道。
墨天絕英俊的面上透着犀利，眉頭緊蹙地盯着病牀上的“雲薇薇”。
穆連塵橫跨一部，擋住門上的小窗，不讓墨天絕再看一眼，還警告道，“墨總，你該知道自己和薇薇的關係，你們是兄妹，你不可以愛她，薇薇我會照顧的，還請你放心離開。”
墨天絕不說話，只是神色詭異地又盯着穆連塵。
穆連塵眉頭一蹙，“墨總，你該不是想和我說你要奪回薇薇，可薇薇現在已經忘了你，你這麼糾纏不清有意思。”
是，她忘了他。
所以剛那乍一眼，她看到他時的驚怕是從何而來？
她那時的第一反應，不是應該困惑麼，可爲什麼，卻是驚怕？就像她其實還認識他，卻又很怕看到他一樣。
墨天絕覺得奇怪極了，擰着眉，轉身。
在經過一間配藥室的時候，他聽到了兩個小護士的對話，“天啊，602病房的帥哥對那個女人真是太好了，每天24小時陪着，要是我也被燒成那樣，我估計我男朋友早就不要我了。”
“所以啊，這就是命，求不來的，你就別想了。”
“可我忍不住還是在想自己要是那個女人多好啊，就算被燒成鬼又怎樣，有這麼個帥哥24小時照顧着，還天天燕窩當飯喫，等整完容，又是個美女，然後結婚生子，這人生簡直完美。”
“什麼完美，你忘了那女人被摘了子宮啊，沒子宮還怎麼生孩子。”
“你傻呀，那女人就算沒了子宮，但卵巢是好的啊，到時候取個卵子，做個體外受精，再借用下別的女人肚子，不照樣能有自己孩子嗎。”
“這倒也是。”
後面的話，墨天絕沒有再細聽，只是沉沉想着剛剛小護士口中的“天天燕窩當飯喫”。
意思是，現在“雲薇薇”有在喫燕窩？
他想起剛剛穆連塵在給“雲薇薇”喂的東西，湯碗裏，白色的透明黏狀物，他當時沒細看，但現在想想，好像就是燕窩。
可。
燕窩。
雲薇薇不能喫燕窩。
他記得很清楚，就在曾經雲薇薇懷孕又失明的日子裏，他照顧她，他想給她最好的，所以他讓宴齋燉了燕窩送過來，一來養顏，二來有助安胎。
可雲薇薇不知道爲什麼一喫燕窩就發小紅疹，後來查出是她對燕窩中的某種物質過敏。
所以雲薇薇後來就再沒喫過燕窩。
可現在，雲薇薇天天喫燕窩？
這聽着，怎麼有些不對勁？
墨天絕眉頭緊鎖，來到角落，給肖逸南打了一通電話。
肖逸南應該是宿醉的後勁上來了，過了很久才接，並且，嗓音沙嘎，有氣無力，“絕，什麼事，小爺我現在頭疼身體疼，沒事別打擾小爺我睡覺……”
“過敏體質會突然改變麼。”墨天絕沉沉問，“雲薇薇之前喫燕窩過敏，那她現在如果天天喫，會怎麼樣。”
肖逸南像在聽笑話，“人的體質是天生的，怎麼可能突然改變，雲薇薇對燕窩過敏，根本不能喫燕窩，要是天天喫，那可是會死人的，你幹嘛，看她渾身燒傷想給她補皮啊，別折騰了，有那穆連塵在你呆着不彆扭啊，趕緊回來，女人就是個大麻煩，你就別再給自己找麻煩了……”
肖逸南喋喋不休，說着說着又像是又睡過去一樣蔫了聲。
墨天絕卻是寒眸陡沉。
一個對燕窩過敏的人卻可以天天喫燕窩還沒事。
這在醫學上根本不可能。
那唯一的解釋，這個人，根本不是雲薇薇。
“雲薇薇在哪裏？！”
震怒的嗓音，伴着肅殺的大掌，扣住雲熙兒的喉嚨。
雲熙兒瞳仁惶恐，難以置信地瞪着突然折返的墨天絕。
他問她薇薇在哪裏，他難道發現了她不是雲薇薇，這怎麼可能，她剛剛甚至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雲熙兒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有餘力去思考，因爲她的喉嚨都快要被墨天絕掐斷了！
“放，放開我……”
雲熙兒掙扎着，整張臉都被掐成了豬肝色。
穆連塵慢了半拍，終於反應過來，怒氣騰騰地去推墨天絕的手，“墨天絕，你做什麼，爲什麼突然掐薇薇，你快放開薇薇！”
墨天絕沒有放，只是一腳踹開了穆連塵，繼續陰鷙着眼，瞪着雲熙兒道，“你是誰，你把薇薇怎麼樣了，她現在在哪裏？！”
“墨天絕！你發什麼神經，她就是薇薇！”
穆連塵慍怒地從地上爬起，一拳揮像墨天絕。
墨天絕用另一手攥住穆連塵的拳頭，眼底有着冷笑，“穆連塵，這麼多天，你和她朝夕相處，竟然沒有發現她根本不是雲薇薇？”
什麼。
穆連塵一愣，“她怎麼不是薇薇，是你把她從火場救出來的。”
是，他是把她從火場救了出來，可當時雲薇薇失蹤了，他急着找她，大火中被燒的女人，幾乎整個身體都被燒了一半，身上未被燒的衣料也是雲薇薇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