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首歌給我聽。”
白子鳶說着就往牀側一倒,然後閉上了眼。
雲薇薇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
他其實並未躺進被子裏,就是側躺在被褥上,他的眼睛闔着,就像是在假寐。
可,要她唱歌?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而且,她到現在都分不清他這人是善是惡,這是他第二次把她擄來,而相對第一次的戲耍,他這次顯然待她不錯。
他不但請了醫生給她處理傷口,就連一日三餐,都是讓人送進來,且都是些促進傷口癒合的藥膳。
“你究竟擄我來做什麼?”雲薇薇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擄你做壓寨夫人,高興麼。”
帶着戲謔的嗓音,一聽就是玩笑。
雲薇薇不禁摸上自己的臉,厚厚的紗布,從她的額頭到兩邊的臉頰,她很清楚,高俊修往她臉上劃的兩刀,幾乎深到了骨頭,這些傷口縫了幾十針,她的臉,未來必定會留下兩道猙獰的疤痕。
有誰會要一個滿臉是疤的女人。
“你再不唱,別想我幫你把孩子帶來。”白子鳶這次的嗓音多了幾分厲。
雲薇薇輕嘆一聲,哼了一首德沃夏克的《FromTheNewWorld》(自新大陸)。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哼這首,可能是因爲這是小時候母親哼唱最多的一首歌。這其實是一首交響曲,但即使單哼也很優美,憂鬱中漸深的慢板,有種陽光普照大地的神聖感。
悠揚的女聲似泉水似絲絨。
白子鳶桃花眼微眯,有着未明的光芒在閃爍。
雲薇薇哼完一章旋律的時候,發現身邊的男子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雙目緊闔,像是睡着了一般
雲薇薇擰眉,不禁出聲,“喂,你醒一醒……”
“別吵。”白子鳶沒有睜眼,只是沉聲了一句,“再吵別想見你孩子。”
“……”
雲薇薇眉頭緊鎖,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他肩膀上的黑色布料,在燈光下,好像反着一片紅色的光?
雲薇薇猛然想到之前在木屋,他救下她的畫面。
當時的房梁灼燒,砸中了他的肩背,他甚至連衣服都燒了起來,後來黑衣人來接應他,她看到他整片後背都是燒紅的血泡。
“你是不是的傷口發炎了?”雲薇薇表情一緊,下意識地擡手觸碰了一下他的肩,而果然,黏膩的一片,是血,甚至那血,還在鮮紅中帶着幾絲暗紅的黑。
“怎麼會這麼嚴重?”
“怎麼,擔心我?”
白子鳶倏爾睜眼,那黑色面具下的兩顆黑色瞳仁,看着詭譎和嚇人。
雲薇薇撇開臉,她其實說不上擔心,但他怎麼都是因她受傷,她還不至於連這點感激之心都沒有。
“你還是讓醫生看看吧。”雲薇薇道。
“死不了。”
白子鳶嗓音冷漠。
其實像這樣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他怎麼都沒想到,墨天絕會給他注射蠍毒。
雖然肖逸南在最後關頭給他注射了血清,他性命無礙,但背上的傷口卻是被感染,並且,越來越扎,越來越刺,磨得他根本睡不着。
又是一陣鑽心的刺扎感襲來,像是千萬只毒蠍啃噬着他的皮膚,白子鳶眉頭緊蹙,連背脊都弓了起來。
“你是不是很疼?我幫你叫醫生。”雲薇薇說着就想揚聲喊人。
白子鳶一把扣住她的手,“不用。”
“可是……”
“沒有可是。”白子鳶更緊的攥住她的手,“再給我哼一次剛纔那曲子。”
雲薇薇想要抽回手,卻抽不開,而且她能感覺到他用力下的顫抖,像是在隱忍着什麼痛楚。
疼就叫醫生,難道她哼歌比醫生有用麼?
“你還是讓醫生來看看吧。”
“你再廢話就這輩子別想見你孩子。”
“……”
雲薇薇終是再次哼唱了起來。
曲聲吟哦,雲薇薇不知道爲什麼,又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時,母親還未瘋,雖然雲展鵬從不管她們,但她依舊覺得很幸福,因爲她有一個全世界對她最好的母親。
母親總是一邊輕拍着她的後背,一邊給她唱不同的曲子哄她入睡。
母親並不會彈琴,但她有一副空靈的好嗓子,能將曲子唱入人心,而母親最喜歡唱的,就是各式各樣的琴譜,沒有歌詞,只有哼唱,卻讓人一聽就喜歡。
母親還送她去學琴,她比所有孩子都有天賦,母親很歡喜,但不知道爲什麼,母親總是在她彈琴的時候莫名就哭。
她問母親爲什麼,母親說不知道,只是覺得一聽到琴聲就莫名的傷感。
她當時一直以爲,母親的傷心,是因爲雲展鵬,但現在想想,或許不是?
她並不是雲展鵬的女兒,那她是誰的女兒?
是那個讓母親一聽到琴聲就哭的男人嗎?
可那男人,是誰?
……
又是三日後。
保鏢將一疊疊的照片交給墨天絕,“墨少,我們這幾日一直跟着白子鳶,但他和以前一樣,依舊沒有什麼異常的。”
墨天絕接過照片。
上班、下班、許是因爲中了蠍毒,白子鳶這幾日都沒有再去夜店,而是約了不同的女人在餐廳喫飯,然後看看電影就回家了。
保鏢甚至將紅外線監測儀的熱成像圖都截下,可成像顯示,白子鳶的別墅裏,依舊只有白子鳶一人。
他究竟將雲薇薇藏在哪裏?
“嗚哇哇……”孩啼的哭聲突然響起。
墨天絕趕忙放下手裏的照片,走向休憩室裏的嬰兒牀。
原本哭泣的男嬰在看到墨天絕後,唰地止住了眼淚,卻是抓拍着小手要抱抱。
墨天絕將男嬰抱起,男嬰又咋吧了兩下小嘴,這小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剛睡醒餓了要喫喫。
保鏢熟練地泡好奶粉遞給墨天絕。
小傢伙一觸到奶瓶就大口大口地喫,待喫完,那飽嗝一打,又朝着墨天絕露出一抹萌萌噠的笑。
喫完睡,睡完喫。
這日子歡樂的沒誰了。
苦了他們這些保鏢,連女朋友都沒呢,就已經知道怎麼當奶爸。
墨天絕更是慘,小傢伙睜開眼睛的時候必須見到墨天絕,否則就哭,墨天絕只能把男嬰帶到公司,現在誰都知道自家boss從霸道總裁淪爲孩奴了,連開會都無數次的中斷,只因爲男嬰睡醒又哭了。
墨天絕倒是沒有任何怨言,他其實並不會哄孩子,但這孩子偏就只黏他。他不會唱搖籃曲不要緊,不會逗人不要緊,只要有這張臉這副懷抱就行了。
就像此刻,墨天絕一手抱着男嬰,一手看着文件,而一旁,保鏢苦着臉做鬼臉,男嬰就能咯咯咯地笑。
此情此景,多麼和諧。
只除了,男嬰經常會在笑着笑着,就眨巴着眼睛,看着門口。
好像在期盼和什麼人能進來一樣。
墨天絕知道,男嬰在盼他的母親。
雲薇薇。
“叮咚……”
有短信進來。
熟悉的陌生號碼。
墨天絕瞳色一凜,那上面寫着,「雲薇薇想要回孩子,你是要我來擄,還是自己送過來。」